第2章 画中人 下（2/2）
“我们是什么时候到的长安？”
两名随从听见这个问题后，都诧异地看着李淳风。
“我们······我们是今天才到啊！”
“今天！？”
李淳风埋着头想着。
“那店家可告诉你们，刘大人是什么罪名入的狱？”
随从此时正示意让李淳风说话小声点，用食指比在嘴唇上。
“公子，小点声！”
“对对对，听店家说，刘大人是因为谋反才被抓的！”
李淳风皱着眉，觉得事情很是蹊跷。
“什么谋反啊？”
“店家就只说了这些，其他的我们也不愿多问，公子，你也别多管啊！我们才到京城，千万千万不要引火上身！！！”
“是啊公子！谋反可不是小罪！”
随从们都劝说着李淳风，生怕他多惹是非。
“哦，对了公子。”
一名随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这是店家昨日里代收的信件，听说是秦王府的人送来的，你看看。”
李淳风接过信件，看着信封倒是很华丽。接着他便把信封拆开，拿出了里面的信件。
“果然是一样的！”
这封信除了信封和“先前”看见的不一样外，里面的信纸还有字体，都一模一样。
“有意思！”
他小声嘟囔道。
随从们都很好奇信里写的内容，但又不敢问，只是在一旁看着。
“我去市集里买点东西，你们忙你们的吧！”
说着便把桌上的画轴拿了起来，推门而出。
身后的随从还没来得及叫住他，就又一溜烟儿的不见了。
此时的长安城里，聚集了许许多多前来参加科举的儒生，这是隋灭之后，李渊首次重开科举。一方面想通过科举招揽贤人，另一方面则想通过这种方法告知天下，李唐王朝的正统性。
李淳风也想在这些读书人里碰碰运气，希望能有喜好字画的儒生告诉一二。
于是他又回到了西市，拿着画轴赶到了坟典肆（唐时的书店），里面果然聚集了许许多多的儒生。
李淳风看着店肆里玲琅满目的书典，还有几幅看起来很独特的画作，顿时被长安城的大气又再一次震撼住了。
他随便的在里面找了一张桌案，然后把画摊在上面，自己则盘腿坐在案几旁，装作一副欣赏眼前画作的样子。
果然没多久，几名儒生便被桌上的画作给吸引住了，纷纷走上前靠了过来。接着越来越多的人也围了过来，众人形成一个圆圈，把李淳风给围了起来。
儒生们七嘴八舌的对桌上的画作做着评价分析，李淳风则竖着耳朵静静的听着。
“这幅难道就是张僧繇张太守的画作吗？”
“传闻他的画作栩栩如生，今日一见果然所传非虚！”
“这幅画作叫什么名字啊？”
“你怎就知道这是真迹啊！”
······
众人的见解似乎让李淳风很失望。
“这幅画会不会是那幅《天竺二胡僧图》啊！”
人群里突然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哦，对对对，应该是的！”
“是啊，虽说是传闻，但确实很符合他的笔迹和画工！”
紧接着，众人对画作的名字都肯定了起来。
“《天竺二胡僧图》？！”
李淳风低头嘟囔道。
“那位先生，麻烦您可以再说说这幅画的来历吗？”
李淳风抬起头，对着人群说道。
接着，人群向两边分开，一位身高九尺的大汉从后面走了上来。
只见此人面色如铁，虽然头顶束发成髻，但前额的头发还是像钢丝一般朝着周围支棱着。
额下长有黄红交窜的一字眉，眉下则是一双红丝环眼，蒜头鼻子上长有两个朝天的鼻孔，下面连长着一圈的络腮虬髯，嘴巴和下巴全都藏在了胡须里面。
众人看着大汉朝着李淳风走了过去，心里莫名的有些发怵。
“先生，听您的见解，似乎对张太守的画作十分有志趣啊！”
李淳风站起身子，对着大汉深作一揖。
“您客气了，只是偶有耳闻而已。”大汉也对着他作揖回礼，如此的修养，倒十分不符此人的长相。
众人见他如此的谈吐，心中不觉有些反差。
“请先生为在下，多说说这位张太守画作的故事吧！”
大汉笑了笑。
“张太守的画作，以‘真实’最为著称，他的画从远看时，如有肉有皮一般，似有凹凸，恍觉真人！你们看这幅画，两个胡僧的线条和墨色，都很恰的把人物的体态给描绘出来。”
随后众人都围了进来。
“确实，确实！恍觉真人呢一般！”
“过真如您所说！”
······
儒生们都赞叹着张僧繇的《天竺二胡僧图》。
“那请问先生，这张太守可还有其他的传世画作没有？”
李淳风下意识的想知道更多关于张僧繇的事。
“张太守的画作，后世传下来的还有许多，比如《汉武射蛟图》、《摩纳仙人图》等
，当然其中最为有名的画作还是当属《五星二十八宿真形图》了！”
众人听闻都纷纷点头。
“此画与顾长康（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可相媲美，不过，此画的真迹似乎未现于民间，而且听闻画轴已经被人割裂成数段，且有可能为皇室或贵人所藏。”
“呃，那您能说说这《五星二十四宿真形图》里到底画了些什么啊！”
人群里突然有一人问道。
“哦，这幅画作，我也无幸鉴赏过，但从书典中的记载可以知道，这幅画作画的有金、水、木、火、土此五星，再有围之运转的二十八星宿，总共应有三十三幅图。”
“星宿？这有什么画的！”
“就是，难道像祭祀用的北斗星图一样，在纸上随意的画七个点？”
众人打趣道。
“当然不会是画一颗一颗的星宿，而是画的这掌管三十三颗星宿的星官！”
“星官？那我明白了，如果这么说，其实就是仙人的人物罢了！”
“是的，就是三十三个形态各异的星神而已。”
李淳风一边听着，一般低头沉思。
“那如果像先生您这么说，这幅画作里画的是星官，那像玄武七宿里的室宿，应该画的是一头猪一样的神官。如果是斗宿的话，那就是一只獬的长相的神仙啰！”
“是的！”
李淳风突然听见两人的对话，顿时茅塞顿开。
“你们的意思是，这幅画里其实画的应该是些兽面人身的神仙？”
李淳风突然问出了一句。
“书典中记载的是这样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
李淳风闭着眼，开始在心中默数着二十八星宿对应的那个动物。
“······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羊还有马！找到了，找到了！”
李淳风没头没脑的在人群里叫了出来，把一边正在品论画作的儒生们吓了一跳。
“我就觉得刚才听见《五星二十八宿真形图》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原来‘那天’在刘府中听过！”
众人看着眼前自言自语的李淳风，一脸的奇怪。
“呃，对不起大家了啊！在下突然觉得有事，所以打算要走了，请各位见谅！见谅！”
李淳风打算即刻去刘府看个究竟，所以急着要走，于是他一边说着，一边收着画轴。
而周围的人一看他如此有些已经开始心有不悦地对着他指指点点，拂袖而去。有的还乘着收画轴的功夫继续地观摩欣赏着。
李淳风由于脑子里都是想着那一幅画，完全忘记了那些礼数，自己拿起画轴就出门走了，对那位大汉连一声谢谢都没说，众人又是对着他摇了摇头。
拐过几个街区，便来在了刘文静府门的外面，而此时已经被重兵把守，看样子，刘文静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不过李淳风还是想去争取一番，即使是在幻境里认识了刘文静，但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个人莫名地下了狱，心里真真的不甘。
于是他悄悄地躲在人少的角落，打算用“御风行”飞进去。
他猫着身子，在南墙的墙根处，躲着守军的视线。然后双手扒在墙上，整个腹部紧紧地贴在墙壁上，双脚试着往下蹬。
然后双腿一用力，正要翻过墙去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腰带，把他给拽了下来。
“哎哟！”
李淳风摔在了地上，身子往后一仰，躺在了地上。
由于周围有守军，他也不敢大声呵斥，只得在地上疼得打转。
“李公子，您没事吧！”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紧接着，那人便走了上来，托起李淳风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
“对不住啊！”
男人态度诚恳的道着歉。
李淳风没来得及抬头，而是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你怎么······”
他刚抬起头，一看眼前的人，便愣住了。
原来对面站着的是刘府里的管家。
“怎么是你？”
李淳风诧异地问道。
“李公子认得我吗？”
管家也很是纳闷李淳风的反应。
“嗯，算了算了，那你怎么在这儿？我刚才看了这么久都没发现你！”
管家对着李淳风作揖行礼，回道。
“在下是刘府的管家，已经在这儿等您几个时辰了。”
“等我？”
“是的，我家老爷吩咐的！”
“是······是刘大人吗？”
“是的。”
“他怎么会？”
李淳风没有想到，刘文静竟然会知道自己会来这里，而且还能提前这么多天。
“我家老爷在五天前就吩咐我要在此处等您，说如果看见有人在今天要翻墙入府的话，一定要把他给劝住！”
“啊！他怎么知道的？”
“嗯，好像听说他是在梦里知道你的。他说在梦里有个老神仙，连着好几天的劝他不要把你卷进几天后的事里，而且断言你会来刘府的南墙，叫老爷无论如何不能放你进去！”
“老神仙？”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老爷很肯定的说的，而且再三的交代我一定要阻止您，而且那个时候，这府里······还没······还没发生这档子事！”
管家越说越激动，眼睛里包着泪水。
李淳风看着管家如此情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在旁尴尬地劝着。
“那请问，前几天这刘府可发生什么怪事了吗？”
“公子的意思是······”
“哦，我只是觉得奇怪，怎么刘大人会这么巧知道我的事。”
“哎，既然老爷都说过，我也不把您当外人了。几天前在府里，确实发生了几件怪事！老爷说他在假山处看见了一头红眼的白羊，又在书房里看见了呼哧呼哧往外呼气的马头，而且和二老爷用膳的时候发现······”
“发现筷子和酒壶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了，然后朝着屋里乱扔！”
李淳风接过了管家的话，管家则一脸惊奇地看着他。
“是这样没错，但这些事情只是老爷给我们几个亲近的下人说过，您怎么知道的？”
李淳风此时心里更是觉得事情确实如自己所料，而且着实让人不解。
“那您可记得，几天前有没有人送给刘大人一幅名叫《五星二十八宿真形图》的画吗？”
管家虽然没明白李淳风的用意，但还是闭着眼想着。
“我记得好像是有。”
“真的！谁送的？”
“谁送的，这我倒是记不清楚了！”
“那可有账目明细可以比对？”
李淳风觉得自己发现了线索，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有是有，不过现在全都被查封了，家里的东西都被般得差不多了。他们说老爷是谋反的罪名，所以把好好的刘府给抄了家了！”
管家说道此处，便哭了出来。
“糟了，全都没了吗？”
“嗯！”
李淳风默默地拿出手里的画轴，又看着被重兵把守的刘府，心里却五味杂陈。
正在此时，从远处又来了几位官兵打扮的人，正朝着李淳风悄悄的走了过来。
开始由于谈着话，所以并没有在意，等到李淳风发现他们的时候，正想跑，却发现已经被围了起来。
于是他拉着管家的袖子，想冲破包围，朝外面跑去。
正在双方僵持的时候，一名官兵却态度温和的说了一句。
“李大人，秦王殿下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