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破军（2/2）

“是的！”钟龟年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片刻后又把话轻轻送入许平耳中：“本来很多事我都不明白，但是现在都明白了，为什么许将军你们会陷入埋伏，为什么没有人来救你们，为什么许将军你会蒙受不白之冤……”p

“够了！”许平垂下头，心里像是有千万把钢刀在搅：“曹兄弟、江兄弟、余兄弟……原来都是我害死的。”p

“张大人！”许平突然鼻头一酸，痛声叫道：“大人啊，也是我害死的。”p

“不是许将军你害死的。”钟龟年对此断然否认，他抢上一步在许平耳边质问道：“许将军，你不打算为他们报仇了吗？”p

许平垂着脑袋嗤笑一声，只感到心头正在滴血，突然间膝盖一软，竟然跪倒在地上。许平根本没有站起来的意愿：“报仇？我许平是天下至无用之人，舅舅为我而生死不明，友为人所杀，妻为人所得，报仇？我一个赤手空拳之人，更是天下通缉的钦犯，如何能向镇东侯的女婿报仇？”p

许平能感到钟龟年就静候在自己身旁，他听见对方正用一种低沉的口吻道：“许将军，我有个神通广大的朋友，或许他能帮上你。”p

闻言许平又是一声冷笑，道：“还能神通广大过练兵总理、镇东侯不成？”p

“我的朋友……”钟龟年的声音虽然还是那样低沉，但却充满着不容质疑的自信力量：“即使是当今天子，听到我的朋友的名字时，也会夜不能入眠，食不能下咽。”p

许平眯着眼扬起头，看向身旁的钟龟年。后者的脸庞被星光照得朦胧可见，上面交织着骄傲和刚毅，只听钟龟年一字一顿地道：“我的朋友，他的名字叫——李自成！”p

许平缓缓站起身，用看着一个陌生人般的眼光看着钟龟年，轻声重复着：“李自成？”p

“是的。”钟龟年微微点头，表情变得更加严肃：“许平，镇东侯对你有恩，所以你就带着官兵烧杀抢掠，还有那些被你屠杀的义军的士兵，你可知道他们家里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你可知道他们膝下也有嗷嗷待哺的儿女，你可知道他们本是安分守己的农民，所图不过是能让亲人免于饥寒？”钟龟年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现在镇东侯弃你如鄙履，你却说什么不能相负，当真可笑！你这个双手染满血腥的人有什么资格谈清高？”p

许平无言以对。p

这时钟龟年突然把手向夜空中一指：“许将军，你可认识这颗星？”p

许平扬起头看着浩瀚的星空，钟龟年指向的位置上有一团耀眼的光芒，他茫然问道：“客星？荧惑？”p

在中国古代，人们还不了解超新星爆发的原理，把这种天文现象称作客星。有时超新星爆发的位置非常接近于某颗常星，人们也或许会误解为这是那颗星在发光。p

“不是！”p

钟龟年对许平的说法断然否决，当后者又一次把迷惑的眼神投向他时，钟龟年说道：“这是破军星！”p

许平又一次抬起头看向那团光芒，轻轻摇头道：“怎么会？破军星哪里会有那么亮。”p

高悬于天空中的那团光芒把身边的星空照耀得通亮，北斗众星在它面前显得黯然无光，一贯高踞天枢的紫微帝星也被严严实实地遮挡在这团光辉之后。p

“是的，这就是破军星，这才是破军星的本色，当破军星发光时，万星失色！”钟龟年不再盯着许平，而是和他肩并肩一起仰望那团让群星失色的光辉，发出喜悦的赞叹声：“这是姜太公的星，这是项羽的星，这是黄巢的星，这是刘福通的星。而这，也是许将军你的星，”p

“我的星……”p

“是的，三日前破军星就开始发光了，就是在许将军和朝廷、新军恩断义绝的那天。这几天阴雨绵绵，我一直着急地等着阴云散去。果然，今天破军星比三日前更亮了，我由此深信这必然是许将军你的星，而许将军也将不再犹豫。”p

钟龟年微微侧头看向许平，此时许平的脸上显出如在梦中般的神色，痴痴地望着那颗星。p

“许将军，破军星非大劫不亮，非天命革新不亮。此星一旦发光，那就说明旧朝已是国祚将尽。”钟龟年那催眠似的话还在声声传来：“许将军，您的将星终于发光了，您就是摇光宫破军星君在人世间的分身转世。”p

“破军星，破军星……”许平连着念了几遍，突然发出一声长啸：“破军星！”p

此时街上还有一两个行人，许平的这声大叫引来他们诧异的目光。许平深吸一口气，朝着那颗星大喊着：“破军星，你真是我许平的将星吗？”p

五天前许平叛出新军后，消息已于昨日报到京师，今天直隶各城市开始到处贴榜，悬赏捉拿叛将许平，画了他面貌的图像也已经贴在京师的城墙上、大路边。钟龟年有些紧张地四下张望，发现几个路人注意到许平的异举，他不由得小声提醒道：“许将军！”p

可是许平对此根本充耳不闻，他自顾自地向着那颗星继续喊着：“破军星，你真的是为了许平而发光的吗？”p

夜空中，仿佛真的是为了回应这声询问，来自亿万光年之外的超新星，在苍穹中喷吐着耀眼的光辉，也照亮了地面上那个年轻人的双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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