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2）
做完法事，佟钰正要感谢黄衣人请他看热闹并顺便告辞，黄衣却又一把抓住他手腕道：“走，咱们去吃些东西，这阵子倒是有些饿了。”
佟钰早就饿了，要不是有热闹好瞧，他也早就坐不住了。道：“可不，都饿半天了。不过，让你破费有些不大好意思。这么着，这次你请我，下次我请还你。”在建康时佟钰便时常请人，现下家里出了事，身上一文钱也无，但阔少的禀性却一点没有改变。
黄衣人呵呵笑道：“你请我？”
佟钰见他似乎不信，认真道：“是啊，那是一定准的。不过现下不行，现下我袋里没钱，我请这一顿先欠着，等一半天我有钱使了，立马就请还你。说话算话，到时汴京的馆子随你挑，吃花酒也行。”话一出口，随即想起黄衣人信奉道教，不吃花酒，这对人家可不大尊重，脸上便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
不料，黄衣人并不介意，笑道：“好啊，就吃花酒，那你可要大大地破费了。”
有人抬过轿子，黄衣人拉着佟钰去坐轿，但佟钰的鞋袜不跟脚，走没几步，袜子脱落到鞋子里。佟钰弯腰去提袜子，黄衣人便自己先坐进轿子里。正这当口，忽然有三个人影闪了过来，佟钰抬头一看，却是姓童、姓蔡的大官以及林天师。
那林天师嘟着一脸横肉，恶狠狠地对佟钰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冒充我的弟子，快说实话！不然，剪断你的脖子！”说着随手望空一招，抓过一条黄绫，并指一剪，将黄绫齐刷刷剪成两片。不过他虽然恶相，声音却压得极低，显然是怕人听见。姓童和姓蔡的两个大官没有说话，却都阴鸷鸷地盯着佟钰。
佟钰并不害怕，装作没有听清，提声叫道：“你说什么？”
他这一叫嚷，却把面前三人吓了一跳。那姓蔡的大官见机最快，立马换成一副笑脸，俯身道：“我看看你的鞋，怎的这么大？不跟脚啊。这衣服也不合身，好像不是你的吧？”
佟钰依旧大声道：“我这鞋子衣服原本挺跟脚、挺合身的，忽然之间就不跟脚、不合身了，你管得着吗？”
姓蔡的大官陪着笑脸道：“我怎么敢管，我是看看你脚有多大，帮你换一双跟脚的鞋子。”说着还伸出手，比量佟钰的脚掌，却又低声警告道：“我们知道你是谁，如果你再胡言乱语，像刚才那样坏我们的事，我们就拆穿你。”
像刚才那样，是指佟钰说天有九霄九这件事。
佟钰还未答话，姓童的大官和林天师却也凑近过来。
林天师逼问道：“这是法静的衣服鞋子，她的脚大。说，法静去哪了？”
原来那个女道童名字叫法静。
佟钰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哼哼地道：“法静是你弟子么？她去哪了我还问你呢，别以为踢我一脚就没事了，这笔帐总有一天要她还的。”
林天师一怔，自语道：“莫非这小妮子真的逃了？”
姓童的大官则低声道：“佟钰，我知道你姓佟，也知道你家住建康，你家是开佟记绸布店的对不对？我们正到处抓你，没想到你竟跑进皇宫里来了。”
这回轮到佟钰吃惊了：“你说这里是什么？是??????是皇宫？那??????那么说，跟我在一起穿黄衣服的那人就是皇上喽？”佟钰时常听人说起，当今皇上是徽宗赵佶。
姓童的大官道：“别装蒜，你都跑到圣上身边了，还敢说不知道这里是哪儿？”
佟钰似乎明白了一点：“哎哟喂，我知道你是谁了，我听刘团练家的二公子说起过，你也姓佟。”
“胡说！”姓童的大官呵斥道：“我姓立里童，跟你不是一个姓，少套近乎。”
姓蔡的大官见他使厉害，怕吓着佟钰，忙即打圆场道：“好了，好了，现下没工夫说这些。这位小道友，只要你答应不在圣上面前说我们的坏话，那我们也就不对人说出你的来历，大家便相安无事。但你要是胡说八道，可就别怪我们也不客气。”
佟钰脑筋急转：原来我误闯进皇宫里来了，还跟当今皇上徽宗赵佶在一起。现下官府正画影图形捉拿我，我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好在这几人忌惮我在赵佶身边，答应不拆穿我，那我也答应不说他们坏话。反正我在这里也待不长，只要这会他们不找我麻烦，找机会悄悄开溜就是。
佟钰心下拿了定准，道：“谁胡说八道了？我从不胡说八道。”
姓蔡的大官登时面露喜色，使劲朝姓童的大官和林天师挤了挤眼，对佟钰道：“好，好，那就好。”随即提高了声调：“小道友聪明伶俐，善解人意，连脚也长得这般秀气受看，我这就着人给你送来合脚的鞋袜。”说着话两手一抄，将佟钰抱了起来，道：“我送你到圣上那里。”一直将佟钰抱到轿前，这才放他下地。
已经坐进轿子里的徽宗赵佶正掀着轿帘向这边张望，一见佟钰，招呼道：“来，来。”
佟钰一头钻进轿子，坐到赵佶身边，心里这才觉得踏实些。
赵佶关切道：“那几人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说要帮我找双合脚地鞋袜。”佟钰心道，刚才姓蔡的声调那么高，就是说给你听的。此刻你这么问，就是有意查考我。一时间觉得皇宫里，人人都透着机心。
赵佶令抬轿起行，左拐右拐，到了一处高大楼宇前。佟钰跟随赵佶下轿进入楼内，只见满堂满室都是画卷，有的堆放在案上，有的悬挂在墙上。佟钰便觉两眼不够使，由衷赞道：“这些都是你画的吗？可真美啊！”
自从进了这座楼，赵佶眼睛倏地睁得大了，闪现出异样光彩，像是换了一个人。听到佟钰赞美，得意地呵呵笑道：“这里是朕的画室。挂在墙上的画作，有些是朕的亲手，有些则不是。”
忽然，佟钰指着挂在墙上的一幅画道：“我知道，这一幅就不是你画的。”
赵佶道：“你说的对，这一幅的确不是朕所画，这是大辽国使节送给朕的礼物。”
佟钰道：“画上的人我见过，他们跟画上画的一样，也都穿着皮袍子。”
赵佶道：“他们是大辽人。”
佟钰甚觉惊奇，道：“你是说他们不是大宋人，是大辽人？怪不得他们说话我听不懂呢，原来说的不是大宋话。”
赵佶道：“看外表也能分辩得出，你看他们梳髡发，穿尖靴、皮袍，骑大马，与大宋人不一样。你在哪里见过他们？”说后一句话时，眼睛朝佟钰连眨几眨，似乎察觉出什么？
佟钰并没有在意，道：“我在朱仙镇见过，他们好厉害，都会拳脚功夫。”
赵佶道：“近日大辽国大林牙耶律大石出使大宋，朱仙镇离汴京仅四十里，他们出现在那里也不足为奇。”
佟钰跟着赵佶四处转悠，赵佶兴致极高，每幅画都给佟钰讲上半天。佟钰于画作一窍不通，人家说的什么根本不懂，但他见赵佶指点画作时得意洋洋的样子，料知这些画作都是他最为钟爱之物，便对他说话频频点头，嗯嗯连声，表示赞同，赵佶也就愈发地兴致起来。
好半天赵佶才将一面墙上的画作讲完，两人来到一张桌案前坐下，有下人送上茶水糕点。佟钰早就饿狠了，见了吃食抄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只觉入口又香又糯，舌头一卷就化了。满口清香，直香到肚肠里头。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两只手此起彼落，把嘴巴塞得满满当当。
赵佶却吃得极是斯文，拿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勺一点一点抿着吃。他见佟钰爱吃，就把装糕点的盘子往佟钰面前推了推，问道：“好吃么？这是大相国寺马家老铺的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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