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1/2）

进入大殿，宛霓妈妈招呼人落座。契丹习俗不似汉人那么多的繁文缛节，男女围着一张长案，盘膝坐在毡毯上。宛霓妈妈居中，宛霓依偎在她右首，晋王坐在她左肩下。晋王下面是耶律大石，而靠着宛霓坐着的是佟钰和合喇。桌上堆满了瓜果、干果、奶酪和美酒，宛霓妈妈不停招呼客人食用。

趁着这股乱乎劲儿，宛霓附在佟钰耳边道：“佟钰哥哥，你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就听我妈妈一个人说好了。”又笑着冲合喇点了点头。

合喇本来就有些狐狐疑疑的，眼前变化太快，他的脑子便也有点跟不上，警觉地四下张顾。见宛霓对自己一笑，随即安稳下来，神色如常。

桌上的瓜果十分丰盛，有些佟钰知道，有的见都没有见过。小情乖乖既不让多说话，正好空闲下来多吃好东西。好久没吃水果了，立时将一张嘴塞了个满满当当。宛霓妈妈见他爱吃，拣时鲜的往他身前堆。一边告诉他这是个什么瓜，那是个什么果，哪些是别国进贡来的，每一样都叫得出名来。而且知道产于何地，几时结果。她指着一块西瓜道：“佟公子，你在大宋吃过西瓜，但那是六月伏天西瓜当熟的节令，不足为奇。像在大辽这般外面下着大雪，屋内围着炭火吃西瓜的景致，大宋可就没有了。其实西瓜原本产于契丹，五代时才传到汉人那边，然而汉人学了种植术，却没学会窖藏术。我在大宋呆了这十多年，算把这事给弄明白了。原因很简单，是大宋那边的气候土质不行。大宋燥热多雨，不适合窖藏。而大辽土质少水沙干，正好适合窖藏时鲜果蔬。像西瓜这类瓜果，在熟到八九分时采摘下来藏在土窖里，过个七八个月也不坏不腐，而且比当时节令还要甘甜鲜美。到了十冬腊月，外面刮着白毛风，一家子围着炭火盆烤火，正烤得身热口焦的时刻，从窖里取出一只西瓜，切开来吃上一两牙儿，嗬，可真叫一个舒服受用。外面烤得火燥燥的，肚里却是清凉爽快，那个美劲儿，神仙也没得比。”

宛霓妈妈一边说话，一边将各种食物递给在坐诸人，每个人都招呼到了。她拣了一枚颜色丹红的大柿子递给合喇，道：“金公子，别尽拣手边的吃，你也学佟公子那样够着吃。那，尝尝这个，这叫‘一兜蜜’，现下这节气，大宋江南可吃不着。我跟你说，这‘一兜蜜’还有个吃法，用手先在柿皮上撕开个口，接嘴一吸，里面的汁水、柿舌头和着冰碴都吸到嘴里，一咬，咯吱咯吱的，那滋味可比蜜还甜呢。”

合喇按她说的在柿皮上撕开一缝，单手托起仰脖一吸，“哧喽”一声，大柿子立时瘪得只剩上下两层皮。

一时，又开出席来。佟钰吃多了瓜果，别的珍馐美味便吃不下，略微动了几筷，眼睛就开始四下踅摸。他见那些贵妇人也都没怎么吃东西，眼睛齐刷刷地望着宛霓妈妈，似乎在专注听她说话。但面色神情，却又掩饰不住地流露出焦虑不安，忧心忡忡。

佟钰猜测，想来这些贵妇人是宛霓妈妈拉来当陪客的，她们都是什么王爷，将军的夫人，家里家外一大摊子事，急着回家还要照顾老公，可宛霓妈妈说个不了，她们只有干着急。

宛霓妈妈话语连珠，别人几乎插不进话去，天南地北，民俗风情，历史掌故，时而还扯些在大宋的见闻。她说话饶有风趣，即便一件寻常小事，一经她口说出来便兴味十足。

宛霓妈妈道：“大宋人娶亲和大辽不一样。有家子人娶媳妇，可到了洞房花烛那晚，新媳妇拴紧了门窗楞是不让新郎官儿进屋。”

座中有位贵妇人问道：“那是为什么？是男家没有给够聘礼吗？”

宛霓妈妈道：“不是，原来是新娘子出好了题目，非要新郎官作诗文不可，作不出诗文，他就别想入洞房。新郎官只好乖乖地站在门外作诗文，直到作出的诗文新娘子满意，这才放他进屋。”

那位贵妇人道：“哟，要说这大宋男人可真够斯文的，放着新娘子在屋里，他也真耐得住性。要搁我那男人，早就一脚踹开帐门闯进去了。”

宛霓妈妈道：“也别说你男人，只怕你男人没踹门，你也早就拉开帐门一把将他扯进帐幕里去了。你道你耐得住性吗？”

众人立时叽叽咯咯笑成一团。

佟钰记得宛霓妈妈在大宋时仗剑行侠，样子像个女中毫杰，没想到她还这般能言善道。她显然是这班贵妇人的头领，她们的眼睛都随着她转。

再看小情乖乖，始终依偎在她妈妈怀里，仰着下颏望着她妈妈的脸，自打见到她，这半天就没见她离开妈妈身边一步。

那位晋王，看模样有十七八岁，相貌俊美，很像宛霓妈妈，只是多了些女人气。坐在那里不苟言笑，眉峰锁立，面含忧色，动静稍大一点，便像头受到惊吓的小鹿似的，紧张地抬头去看。

坐中真正听宛霓妈妈说话的只有耶律大石，他望着宛霓妈妈目不稍瞬，不失时机而又恰到好处地插上只言片语，使宛霓妈妈说话更来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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