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只老虎（1/2）
沈钦应对那至高意志操控的对策来说简单也简单, 不过便是借着司玘对自己的掌控而先行将自己与沈家的“关系”否认了去, 一旦否认到了极处，那至高意志还能奈他如何？虽说这般实际操作起来依旧充满了不确定性, 可沈钦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即便是硬抗，也要叫那意志不能再操纵他分毫！
他心下发了狠, 在那至高意志降临的一瞬便触动了司玘种在魂魄之中的烙印, 竟还真叫他一时维持镇定，将否认之言诉之于口，而在那烙印被激发的同时，早就同沈钦商量好一切的司玘便顺势借契约而为，悄无声息将沈钦一切行动纳入掌控之中。
沈钦悄无声息地绷直了脊背。
身不由己的错落感与绵密的压力一同自魂魄蔓延，如一双大手扼住了沈钦的喉咙，这般感受着实陌生, 亦称不上有多舒适, 却还远不及被那至高意志所操控时的憋闷与慌乱，却更能叫沈钦心中安宁, 再无半点慌乱之感。
只要有司玘再背后支持, 他便不会失控了去。
至于面前的沈铭……
纵使心中千回百转也半点不显露面上, 见那青年骤而怔然的眼神，沈钦也只能暗叹一声, 在心中为己身态度而说上一句抱歉了。
不过他计划虽, 可无论沈铭还是那至高意志, 显然都并不想就此将那话题揭过了去。
“……我听苏师弟说起过, 你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沈铭有些僵硬地转开了话头，事实上他早在苏堇年告知自己这件事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再者沈钦从一开始就表现得疏离客套，只同那全然如面对陌生人般的眼神对视，沈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也算是他们沈家自作自受罢。
沈铭心下自嘲一笑，情绪却意外地平复极快，他看着沈铭眉心浅浅的褶痕，就仿佛能从中窥见少年人难以开解的疑惑和不满，不由轻声笑道：“一个人可能走眼，两个人也可能误认，但三个四个乃至更多呢？昨日宴上我沈家人众多，俱未有一质疑之言，便是小时候只同你有几面之缘的城主都确认了去，还不足以说明了么？”
沈钦眉心皱得更深，矢口否认道：“无关记得不记得，即便长相相似，我也的确不是——”
话至一半，原本同司玘抗争不过的意志却骤然发难，直叫他喉间一梗，剩下半句就又囫囵吞了回去，两方力量对他而言都皆为强势了，又在他身体里你争我夺，誓要夺得绝对的控制权，竟让沈钦一时冷汗直冒，连五脏六腑都疼痛得痉挛起来。
他胃中翻搅几欲呕吐，偏生在司玘的控制下未显出半点端倪，而那沈铭也并未深究他说一半落一半的行径，反而认真道：“并不只是相像的缘故。”
他手指虚虚在沈钦眉眼比划了一下，随即又有些失落地收了回去，“你和小弟……你看上去就像是他长大了一点的模样，虽是极相似，却到底还有些细小的区别，可习惯和生态却是不会骗人的，如若只凭相貌，你又是这般全然与我们陌生之态，我和苏师弟又怎会妄下断言，贸贸然就来找你言明？”
沈钦悚然一惊，寒意如跗骨之蛆悄然攀上，只叫他心头发颤，更觉诡异不已。
按沈铭这般说法……他该是同原主有多相像，才会到了连情态都足以以假乱真、叫至亲之人都分辨不出的地步？
“万一……你们就不怕我是故意模仿你弟弟的容貌举止，来蒙骗于你么？”他声音干涩，勉强从纷乱的脑子里挤出一丁点儿理智来。
可这个夹着无疑是糟糕透了。
过啦，那青年低笑了一声，摇头道：“没有那个必要，你是朔雪宫公主的亲传弟子，是崇宗会上能得魁首的天才，只借一身份大费周章以这般方式来蒙骗于我，又能得什么好处？”
“说句灭自己威风的话，朔雪宫是为上品仙门，而我沈家不过是还要仰仗飞阁剑宗鼻息而活的家族罢了，全然不能相提并论了去，况且你现下在朔雪宫过得很好，想来……沈家也不能给你更多了。”
他所言不无道理，就连沈钦都不知该如何再反驳，而堵在喉头翻来滚去又没有出口的否认也再不过是极具干巴巴的“不是”，福利房说服不了对方，就连沈钦自己都憋闷得慌。
直接言明穿越是绝不可能的，莫不说沈铭会不会当他是什么邪魔外道顷刻刀剑相向，就是那天道也会在第一时间生生活劈了他，而要说自己曾借尸还魂一遭儿，沈钦又解释不了自己为何会同原主那般相像，更麻烦的是他现下否认得愈是坚决，便愈再难寻来询问当年内鬼一事的托词，如是林林总总权都掺和道一块儿，便是一瞬将他计划全盘搅乱，还叫他一时应对不能，又怎一个憋闷了得！
种种匪夷所思的巧合和沈钦现下的境遇造就了沈铭和苏堇年的笃定，若不是沈钦清楚地知道自己真正的亲人该是在他原本的世界，此生再难有相见的肯能，只怕他也会叫沈铭的逻辑给绕进去吧。
见他一时不言，沈铭也不知道对方被说动了没有，却还是见好就收，叹息道：“其实我们也不是硬要认你回去，只要亲眼见得你还活着，拜了师门入了道，还过得极好，这便是足够了。”
沈钦闻言，不由惊诧地望了他一眼。
这意思是他认不认身份是一回事，不论态度如何沈家人都认定了他就是原主么？
虽是不明白为何先前还急切表现出相认渴求的沈铭会忽然后退一步，可这对沈钦却也的确算得是个折中的办法，尤其在这种他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沈铭的情况下，沈钦并不确定这般到底合不合那至高意志的心意，可按那又猛而暴起冲撞的古怪力量来看，答案该是否定的才对？
只要那至高意志不满，沈钦就满意了。
也不知是不是对方着实给他添堵多了，才叫沈钦对那至高意志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逆反心理，或许他原先只是不想侵占原本属于原主的一切，可现下，他却是多了一份同那至高意志抗争到底的心思。
恍惚能听闻自己浑身骨骼在压力下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沈钦面上风淡云轻，心情却奇异地好上不少。
现下理智回拢，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些许，沈钦悄悄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仔细观察起眼前人的模样来。
前头也说了，单看五官沈钦和沈铭生得极像，又或者说一个较成熟，另一人相对稚嫩罢了，不过比起沈钦的眉宇间的阴郁昳丽，沈铭却是眉目舒展目光炯炯，眉心他一道浅浅剑刻之印，便是其剑境入深之兆，而更显坚毅凛然，可说是同沈钦完全不同的类型了。
不过……
沈钦恍然回味过来对方言语中的一处错漏之处。
“你不知道——不，不，没什么。”他猛地截住了话头，小心掩下眼底的惊诧。
苏堇年竟是没将他身为鬼修的事情告诉沈铭么？
乍然对上沈铭不明所以的眼神，沈钦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却还是果断转移话题道：“有件事我一直比较在意，方才你口中所言‘外家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铭一怔原本略有舒缓的神情有重新沉凝起来。
“不过是一投奔来的破落户夫家的侄子罢了。”沈铭沉默了一会儿，面部线条却在一瞬变得又冷又硬，直白地表现出他对那人的不喜，“仔细说来连个正经亲戚都算不上，不过是本家念在他幼失怙恃，只有一姨娘依靠，便也给些照拂，后来看他是同族中小贝一起长大的，本家也就对他一视同仁，不但吃穿用度一应包圆，就连修炼资源也不曾克扣半分。”
“我沈家上下自认从不欠他什么，甚至他今日成就俱为本家一手赐予，怎料得、怎料得——”他咬牙切齿起来，眼中分明流露出深刻的恨意，“他竟是有那虎狼之心，为着些微末之事便要对你下手！！”
然而沈钦神色疏淡，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关键，“可你们不是从未惩治于他，甚至还放任他自在至今不是么？”
青年一身气势登时如被戳破的气球瘪了下去，他捂住脸避开沈钦的视线，好半晌才用干哑的嗓音回答：“我们……杀不了他。”
“不过是一小小的炼气士罢了，可时至今日沈家上下竟无一人能对他造成什么妨害，还得时时躲避着他，万不敢轻易深交了去。”
“……什么？”沈钦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沈家不说有那几位元婴期的老祖坐镇，就连沈铭这般年轻有为的金丹修士也该是不缺的，其下筑了基的化元修士更是多得不胜列举，怎轮得到一炼气士受如此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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