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只老虎（1/2）

方出界门绝地, 沈钦顿然升起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应说是界门之中着实死寂太过，外界虽也同是雪原一片, 可微风吹拂鬓发时细细的摩挲, 落雪触地时微不可查的轻响，甚至于雪地冰凉湿润的气息, 都无不捎带着一种世界“活过来”般的生机勃勃，委实奇妙非常。

两人并未耽搁太久，很快便相携离开北域。

罗刹海位落此界西南偏上, 入口是为一幽深峡谷, 与顾翎本家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正是因得各方势力交相博弈、界中之界变数颇多, 反倒使各方力量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共认那罗刹海及周遭地界为无治之处。

说是无治, 实则称共治也不为过。

罗刹海中与外界相差甚大, 其间机缘不可胜数, 但因诡谲之地鬼气氤氲, 毒瘴遍布，对寻常修士限制极大, 因此那无数机缘虽动人心魄，却也不是任谁皆能沾染得了的，过往曾有数个实力势力几经筹谋, 意图联合将罗刹海中种种好处抓进手中, 又派人深入驻守以将其变作后辈子弟历练专属之所, 可无奈接连变数超脱控制，使得万般布局全数崩溃，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好端端数个庞大势力竟就此伤了根本，未及多年便没落下去，皆尽被其他势力盘剥干净。

也正是因得这前车之鉴，诸方势力难免兔死狐悲，顿然对掌控罗刹海一事畏如虎狼，而原本香饽饽一般的历练之所亦凶名大盛，但凡进入者无需凭证引领，来去自由，却也需得生死自负，不可存半分侥幸心态。

罗刹海周遭既称无治，自可谓是鱼龙混杂，不过也正因各方势力博弈，又有人察得商机，此地竟也还发展得富庶繁荣，渐渐形成一松散城池，高低楼阁错杂点缀山林之中。其间人流往来，别有一番热闹之感。

初到之时，沈钦就被空气中隐约飘荡的死气惊了一瞬。

“早前听闻此处与外界差距甚大，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寻常。”他同司玘并肩而行，愈是向内围行去，愈觉得那死气浓重起来，“如此景致，看久了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那一处一处交错建筑皆为商行茶馆，又间或布馆开张，行那贩卖消息、代展招募之事，其间更有朱门绮户雕梁画栋、飞檐高耸直入云端，观其守备极严，往来之人皆多有遮掩，则应是为拍卖之所。

能在此地扎根下来的，莫过于些实力出众、又或是背后有大实力支撑之人，自是持着几分倨傲，那诸多建筑背后皆可窥大能身影，如是相隔甚远，亦不乏互为忌惮，不相干扰的意味。

这般死气充盈的地界，凡人是决计呆不长久的，此处便也成了一纯然的修士聚落，可偏生寻常修士追求长生大道，最是生机旺盛不过，兼之此处森林茂密，端是一派欣欣向荣，那庞大生机同源源不断的死气对撞交缠，竟无形之中循环一处，纵然有疏有密，可细探之下，却也极是完满，可称圆融无暇。

沈钦神识内敛，周遭的色彩却在感知中飞快扭曲褪去，不同的“气”却飞快充斥了整个感官，他能“看”到青翠的生机自每一个生灵身上缭绕浮动，宛若无数支脉汇聚成一道磅礴的洪流，又有暗沉死气自远方浮荡而来，谓为轻薄却也细致绵长，他在这一派奇异景象中屏息凝气，功法不知不觉中自行运转起来。

妙不可言。

然沉浸也不过瞬息功夫，他意识很快从那玄奥境地中抽离出来，却也不得不感叹那冥冥之中牵扯出的酣畅快意，罗刹海果真不愧为鬼修圣地，纵使此处还不曾真正涉入，也足以令人欣喜于来对了地方。

不过在此之余他们同样是带着任务来的，两人并不多加闲逛，很快找了间茶馆，暂时安顿下来。

由是此地修士多来自天南地北，见识只是广袤，纵然司玘银发蓝眸不甚常见，可他收敛一身气势，这点相貌之异倒也不引旁人过多关注，那茶馆之中气氛最火热，显是一收集情报的绝妙去处，两人刚选了一处不起眼的位置落座，旁处热烈的讨论声便不加掩饰地传了过来。

又或者说讨论话题的人也并没有遮，的意思，整个茶馆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他们身上，被围坐在正中的中年修士对这万众瞩目的情形颇有些自满，语调也愈发上扬起来：

“……正道出败类不是不常见，可那一个一个冒出来的修士哪能比得上一整个宗门尽数叛离，这事可闹得风声鹤唳，要不是大宗动作够快，只怕是要叫那正魔修们看笑话咯。”

沈钦和司玘对视一眼。

这倒是凑了巧，将将遇到个谈论邪道一事的，应说是他们离开飞阁剑宗之后就不曾有功夫关注那个中后续，此时恰好撞上，沈钦就不由将心神一提，细致听了去。

听那口吻，事情可已是尘埃落定了？

相比于少年听得认真，司玘却淡然押了一口茶水，神色平静非常，他眼见沈钦眉宇间好奇外露，探手覆上了对方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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