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九只老虎（1/2）
两侧的石壁不知何时攀上了霜花，脚下的地面也变作湿润微滑, 不知怎的沈钦竟有了一种他正置身北域的错觉——当年初到此世之时, 那曾封存了原身的森冷洞窟，是否也是同这般相似的光景？
沈钦摇了摇头, 将这突如其来的无关念头甩脱出去, 在对上司玘询问目光的时候不由笑了笑，示意自无事。
也是奇怪, 他竟没来由地想起了那么久远的事情。
不过如此看来他们确然是没找错地方了，越往里走, 熟悉的寒意就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这种干净而冷冽的气息对于常年行走北域的修士来说可谓是再怀念不过，沈钦眨了眨眼睛，却觉得有一种更加奇艺的熟稔感缓慢袭上心头, 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微妙的亲近之感——并不是对这寒意, 而是对那司玘正在寻找的物事。
仿若那不仅对司玘至关重要，亦是为对他十分贴近之物。
沈钦没有去细究这种干净到底是他对司玘心绪的一点窥探, 亦或是他正真真切切被那东西影响着, 只跟随司玘一步步前进, 终于在拐过最后一个岔道时下意识闭了闭眼，本能地扭过头去避开豁然明亮的光线。
待到不适褪去, 甬道尽头, 展现在二人眼前的, 竟是一根本说不清到底方寸几何的巨大溶洞！！
不过距离两人数步之遥, 澄澈的潭水将砂石浸润, 一方幽深的潭水自前方延展，漂浮的寒气如絮似雾，白茫茫地氤氲了整个空腔，洞顶之上似乎有星罗棋布，斗转星移间星辉洒落，将整个溶洞映照明亮，如此仙气渺渺、清幽之至，更胜过神府绝景，只远远一看，便顿觉有磅礴灵气涌动不息，同湿润水汽与清冽寒意一道扑面而来。
几乎不用多加思考，沈钦立时就将此地与脑海中的信息画上了等号。
这哪里是什么寻常寒潭，分明是一汪蕴满了灵气的灵潭！
在这山腹之中，潭水之下，莫不是还藏着两条交汇在一起的灵脉？
他不由得仰头四顾，整个溶洞似乎都被时光蚀刻作一派平滑光洁的模样，却仍能窥见些许人工雕琢的痕迹，那些或深或浅的线条断续拼接成一座将整个空间包裹在内的巨大法阵，以其复杂之至，几乎要令他忍不住惊叹起来。
看那灵气浓郁近乎化作实质，这应是一座先时人为布置的灵潭，兼有阵法收拢、限制其间，几经岁月流逝，已然可以称得上是天地至宝一般的存在了！
单说逸散在外的灵气，这溶洞空间之中就可以算作是一绝佳的修行福地，更毋论潭水是为所有精华所在，价值更抵得上一尊仙器，沈钦总算明白外面那些七叶昙究竟是怎么来的了，灵植灵药或许还受不得如此霸道的能量，可在空间之旁、山石之外，只受那一点余荫，便足以它们茁壮生长，乃至发展出一片群落了。
起初沈钦还在猜测，也不知这里是不是某位上古修者为自己开辟出的一处洞天福地，待到其功成身就圆满飞升，又或是遭逢意外陨落他处，终使得这里变作无主之地，时至今日，方才迎来了第二位造访者。
不过再多的设想也都只是猜测，沈钦本还沉浸在看到这寒潭景致的震撼当中，却忽有一瞬心悸不已，竟控制不住跪倒在地，捂住心口闷咳不止。
这时那潭中却忽似有风来，卷起白雾飞转，影影绰绰间有一块黑色的影子显露出来，似是一方黑色的石台，转瞬又隐没在白雾之后。
他下意识去看司玘的神色，却发现妖修面无表情，看上去竟是……失神？
冥冥之中似有指引，司玘仿佛在一瞬间进入了某种玄而又玄的境界，而后他抬手而起、掌心向外，那白雾便骤然两散开去，将那石台本貌彻底暴露出来。
那竟是一方圆形的黑色祭台，一级一级的台阶都沉在水下，只余最上平面比潭水高出一截，而那祭台平面早已是残破不堪了，却有一白衣人默然而立，静静同两人对望。
那人一头雪发如瀑，眸中似含了霜雪，一身清冷更衬得他面容俊美无俦——沈钦却惊骇地看向身侧的男人，白衣人衣裳上溅染了残破血迹，纵是隔着潭水盈盈，却仍是能一眼望穿血腥肃杀之气，但他神情寒凉如雪，正是……司玘！！
当最熟悉最亲近的人一分为二站在眼前，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沈钦只觉得毛骨悚然，背后汗毛齐刷刷立了起来，他脑海之中更是乱糟糟的机会，根本理不出什么像样的头绪。
毫无疑问的，上身边这个同他一路走来的男人的的确确就是司玘，而对面那个自打他们照面以来，沈钦就没发现他身上一丝一毫的不对之处。
容貌别无二致，气息全无区别，就连伥鬼对妖虎、道侣对道侣之间的感应，也在须臾之间连接上了他的感官。
那边那个‘司玘’，竟然也是真的！
可这怎么可能？！
事情的走向一下超出了他的想象，沈钦不可避免地陷入到混乱当中，两个司玘都没有说话，祭台中心的那个神色冰冷，似乎丝毫不为外物所动，而沈钦身边这个却是抿紧了薄唇，眼神一时像遁入幻境挣扎，一时又清明得可怕。
这般情状令沈钦不可抑制地担忧起来，可他现在自己都已经是无暇他顾了——感应被分割的影响对他来说着实太大，他同司玘牵扯太深，另一个一模一样道侣的出现不仅混乱了他的感知，更令他承受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这种感觉一时难以适应，更无从化解，他只能艰难地喘息一声，费尽力气才没有痛呼出声。
司玘眼下的状况显然不对，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分心了去！
异样的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祭台上的‘司玘’叹息一声，终于打破了这一派沉凝的气氛，“你终于来了。”
司玘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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