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的进攻（2/2）
她的这句话引得牌桌上的三个人都笑了起来。唯独曹太太耷拉着脸，只是从嗓子眼里逼出了一两声的干笑，像是硬糊在墙上的泥。其实，她恨不得能用泥堵住赵凝萃的嘴。她简直太放肆了！竟然拐弯抹角的让春曦当赵家的上门女婿！
春曦跟在后面，看她已经跑出去好远了。她银铃似的笑声清脆悦耳……是故意逼尖了嗓子发出的矫揉做作声，早已不再拥有少女笑声的自然清爽了。
春曦尴尬的跟在后面。他听到身后的客厅里的《蓝色多瑙河》曲子已经变成了肖邦的《革命》。刚走了几步，那首《革命》变停歇了。赵太太正用苏北口音的上海话对丫头喊着什么。春曦又走出了几步，听到身后传来了《致爱丽丝》的柔细调子。
春曦恨不得能一直听着肖邦的《革命》。现在，他简直觉得自己好像正要上战场。许凝萃简直太可怕了！他已经把她当成了敌寇！她的话里都是圈套。更可怕的是，她压根就没有留给春曦解释反驳的余地！
他来到那片碧绿的草地上，看到凝萃正准备拉网。原先，草地的两边竖着两根铁杆子。网被绑缚在一根铁杆子上。这会儿，凝萃正捏着网，缓缓地向对面走着。那道白色的球网也跟着缓缓的展开了。她把网固定在另一根栏杆上。春曦走过去帮忙。她已经弄好了，对春曦微微的笑道：“我真的不会打！你可千万不能欺负我呀！”
春曦以为她真的不会打，可是经过两三个回合之后，他发现，她根本就是在撒谎！她的身姿敏捷，反应迅疾，并且立即就抓住了春曦打球的破绽。春曦在碧绿的草地上来回跑着，已经失去了进攻的能力，唯有拼命的自救。
凝萃的笑声照旧是从嗓子眼里逼出来的。咯咯咯，咯咯咯，从一头飘到另一头，又从另一头飘过来。她愈发的使出了打球的套路，让春曦觉得措不及防。春曦简直觉得自己像是被那矫揉造作的笑声捕获了。那笑声如同网，把他的自由彻底的捕获了。他只能被她的笑牵着鼻子走，从一头跑到另一头。终于，春曦没有接住球。他手里的网球拍子竟然丢了出去，啪嗒一声落在了碧绿的草地上。
凝萃愈发的笑的大声了，好像要让整个上海滩都能听到她胜利的笑。春曦的脸色惭愧，简直觉得太丢人了。本来，他压根就没有把这个瘦削的女孩子放在眼里。可是，她娴熟的打球手段让他惨败，他输了球不算，还跟着输掉了心里的自尊。男人的自尊哐啷落地，摔得成了渣。她穿着肉色薄袜的脚正踩在上面，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第二局开始，春曦照样招架不住。凝萃变换了花招，非常巧妙的打着球。有好几次，网球刚好擦过网，落在了春曦这边的草地上。而这几次，春曦都判断失误了，以为网球压根就不会过网。折腾到最后，春曦汗流浃背，还是输掉了这一局。
第三局，春曦起先获得了主动权，对凝萃展开了强大的攻势。可是，凝萃在丢掉几个球后，再次力挽狂澜，扭转了场上的局面。她对春曦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再次从嗓子眼里逼出了矫揉造作的笑。那魔咒似的笑再次笼罩住春曦的身心。他愈发的慌乱了，从草地的一头疾奔到另一头，又从另一头疾奔了回来。弄到最后，他输了第三局。
凝萃不再坚持打第四局了。她说有些跑不动了，坐在球网底下草地上歇着。春曦坐在她的身旁，丢掉了网球拍。凝萃索性仰躺在了草地上，仰望着午后清明的天空，看着天幕上唯一的一只鸽子。凝萃的心正骑在那只漫天翱翔的鸽子背上。她的心飞在高处，俯瞰着这片四方形的草地还有草地上垂头丧气的曹春曦。
她的心在天上徜徉了一会儿，觉出胜利的空虚，还有高处不胜寒，渐渐的落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她开始搭理春曦，并且开口说话了，道：“你肯定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所以没有调整好状态。或者，你干脆就是故意让着我的！男孩子肯定不会占女孩子的便宜！”
春曦的脸上火辣辣的。他正呼哧呼哧的喘息着，觉得血一直涌到了头顶上。凝萃不再说什么，坐起身，很乖巧的抱着膝盖，笑看着春曦的大口喘息。那时候，春曦简直觉得像是刚做了什么错事似的。他竭力的控制住了呼吸的节奏，不能再继续丢人下去了。
凝萃笑道：“我们还是不要打了。我也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我叫人给你做一碗橘子酪！我平日里打完网球总喜欢吃一碗橘子酪！今儿，我就不吃了，让给你吃吧！”
春曦恨不得能立即从赵家逃走。他简直受不了赵凝萃了。歇息过来，俩人走回到了客厅里。那《致爱丽丝》的钢琴曲越来越清楚了。凝萃竟然跟着哼唱了起来，并且把尾音拖曳的很长，荡气回肠的。她展示着自己的歌喉，卖弄着文艺才艺。春曦不得不佩服她，她的身上既有着运动才艺，又有着文艺才能。她的脑神经真的很复杂。春曦在她的跟前，简直像是大字本的幼稚园教科书。他起初还觉得她没心眼，不懂得人情世故。如今，他算是领教了女孩子细胞里多出的那半条染色体的厉害！
等到俩人走进客厅的时候，留声机里的唱片又转到下一首曲子《卡门》。那激昂澎湃的管弦乐震撼天地。春曦和凝萃踏着这气势磅礴的乐音走进客厅。春曦耷拉着脑袋。凝萃昂首挺胸。搓着麻将的四个人一眼就能看出胜负！可偏偏凝萃叹息道：“我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好不容易让春曦让了好几个球，我才勉强赢了！”
春曦听到这里，总算觉得脸上有了光彩。赵太太说道：“你爸爸教你的那几手肯定不够用的！幸好以后有春曦在一旁调教你！你以后练习的机会多了去了！我们还是不要玩麻将了，该吃饭了。”
赵先生笑道：“对对对！我们已经订好了饭菜，这会儿就给饭店里打电话。很快的，不到半个钟头就能送来！”说完，便推倒了桌上的麻将长城，随着太太站起身。
本来，槐园这一局赢了钱。他正等着收钱呢。可偏偏赵先生和太太压根就忘记了这一茬。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装作忘了。曹太太在一旁看着，冷冷的一笑。她的笑分明是朝着董槐园的。她觉得槐园简直是多管闲事。这个赵家简直太上不了台面了。
凝萃拉着春曦的手，俩人跑到了楼上。春曦觉得凝萃真是大胆。这会儿，他紧赶着松开她的手。可是，他的手指上却留下了她手上的雪花膏的香味。他是逃不掉她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