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沉香台夜谈(上)(2/2)
竞庭歌大有些不以为忤反以为荣的意思:“心眼儿不多如何陪你步步为营走到今天?再者,‘你们蓬溪山’,另外两位你见过吗?以偏概全,如此不严谨。再再者,谁说女子一定要嫁人?老师便终身未嫁,照样名满天下,且注定要名垂青史。”
慕容峋倒吸一口凉气:“你是打算效仿惢姬大人?”
“人生是我自己的,我并不打算效仿谁。而且老师一身本事却不用,我觉得很可惜。我是孤儿,若不是被老师带去蓬溪山学了一身本事,此刻不知道沦落在哪里,因为这身皮囊,被卖到青楼都不一定。但老天爷给了机会,我便得对得起这份运气。老师没能让天下人见识的好本事,我便要将它物尽其用,也算还了这份大恩。”
竞庭歌十五岁入苍梧,彼时慕容峋十八岁,也算半个少年相知。加之又一路并肩作战,携手趟过帝王家夺嫡的腥风血雨,可说是见证了彼此成长。尤其慕容峋长她三岁,亲见她如何从慧黠无双的少女一天天心智更成熟,思虑更周详,到如今气度非凡,走路都带风。
所以他完全懂这段话,以及它毋庸置疑的合理性。虽然这是她第一次坦诚心事。
他出生便是皇子,母亲贵为夫人,起点很高,没有经历过她幼年时那种人世风霜,所以尽管能理解这熊熊燃烧的抱负心,终归还是觉得,对女子而言,好前途不如好归宿。或者说,好归宿就是最好的前途。最重要的是,他希望她的归宿是他。
“你师姐也学了一身本事,却不像你这般偏执。”
“整个大陆都知道她去霁都不是为了嫁人,你倒——”她话锋一转:“还说不是来套话,三两句不离这件事。”
慕容峋无语至极:“就算她不是去嫁人,终归封了夫人,便是顾星朗的人。难道她日后还能全身而退,假装这件事没发生过?”
“我承认,我功利心比她重。这一点,她比较像老师。只是老师对她未免狠了些,说嫁就嫁,一个见都没见过、从天而降的夫君。”她望向极远处,夜色如泼墨,衬得天上星子如夜明珠般璀璨。这样的夜晚,那丫头一定无比用功,眼睛都快看瞎了吧。只不知霁都是否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她比你想得通。顾星朗长了一张能惹尽天下桃花的脸,又有一副好脑子,还坐在祁国的龙椅上,怎么看都不亏,有何嫁不得?”
竞庭歌秀眉微挑:“她入宫之前,四夫人之位上已经坐了三个,和三个女人分享夫君,以后可能还有更多莺莺燕燕。这叫不亏?我若是她,决不答应,便是师命也不从。”
慕容峋眸中一道精光闪过,瞬间而逝:“所以是师命,不是君命?”
竞庭歌说了半天话,正拿起紫玉杯喝水,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转脸瞪着他。
慕容峋赶紧解释:“真的不是套你话。师命两个字都出来了,还不能问一句?”
竞庭歌囫囵吞下茶,放下杯子,气鼓鼓道:“我自第一天便说过,出谋划策是谋士本分,我既来了,必定知无不言,毕竟你成便是我成。但蓬溪山的事情,我奉了师命,不会多说一个字。”
慕容峋也正色起来:“若只是你师门的事,我自然不会问。但阮雪音入了祁宫,她又是崟国公主,即便外界都说她与崟君父女感情淡薄,毕竟是血浓于水,惢姬大人没有倾向,她也完全没有吗?她真的不会帮崟国?”
“你既然觉得她是去为崟君做事,那便这么觉得好了,反正大家都这么觉得。又来问我做什么。”
“因为每次说起这件事,你的表情都让我觉得,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当然最好。祁国自顾星朗即位,以雷霆速度从封亭关血战中恢复过来,如今越发难以撼动。你师姐如果愿意帮崟君,自然是一枚利器,哪怕动不得祁国根基,至少能有些影响,就是牵动一些顾星朗的精力、注意力也是好的。”他看向她适才看的方向,仿佛能一眼望到霁都,“如果不是,我自然失望。但我也很好奇,如果她只是奉师命,惢姬想做什么?”
“你说不会问蓬溪山的事,说来讲去,还是要问。老师想做什么,与你何干?”
“竞庭歌,你现在是哪国谋士?”
竞庭歌心想这人魔怔了,明明平时脑子也算够用。她叹一口气:“你既知道我是帮你的,我都不担心,你紧张什么?退一步讲,就算她不帮崟君,也不至于帮顾星朗,老师从未偏帮过谁,更何况是鼎盛的祁国?这件事无论怎么看,哪怕于你无益,至少无损,你何必得失心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