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变形计（2/2）
“导演叔叔说另一个哥哥也是今天来，等人到齐了，我们就一起去买菜吧。”小姑娘生怕林淮苏过来帮忙，迅速把泥水倒掉，又从院子的井里打起来一桶水，倒进脚盆里洗第二次。
让这么个小姑娘伺候……虽然林淮苏也养过这么大点的奴儿，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在一旁干站着。
“我帮你吧。”
“真的不用！别！”小姑娘生怕他身上溅了泥，据说城里人穿的衣服都好贵的，弄脏了她赔都赔不起。
“你、你要是真的想帮忙的话……”小姑娘四处扫了一眼，突然站起来，赤着脚啪塔啪塔跑去了院子边缘种的桔子树下，取下了晾在上面的鱼竿，“就帮忙去池塘里钓两条鱼起来吧，今天晚上我给你们做鱼。”
林淮苏：“……”
会不会有些许的敷衍。
小姑娘替他挽尊：“我弟弟开学就上一年级了，苏哥哥，你能帮我钓鱼吗？我想给弟弟补补脑子，奶奶说吃鱼会变聪明！”
林淮苏：“好吧。”
他拿着鱼竿，又找了根树杈子，就跑去田坎上蹲下了。
摄影师拉近镜头，发现他蹲在那儿用树杈拨动野草，然后搅起了泥。
等等，他不是去钓鱼的吗？怎么去玩儿泥巴了？！
摄像师带着摄像机过去，就看见林淮苏伸出手，两根手指轻轻捏着一条蚯蚓，从土里拽了出来。
摄影师：！！！
这是什么神技？！
现在的明星还会这个？！
林淮苏用树杈把蚯蚓分成两半，一半放生了，另一半给挂到了鱼钩上。
这种莫名好像有点慈悲但是又挺有战斗力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林淮苏很会钓鱼。
没有专业的鱼竿，就一根细竹竿，鱼线就是普通五金店买的不是很长的那种，毕竟秋灵家的鱼塘也不是很大，大概是这两姐弟也找不过来这么多块田，就多蓄了点水丢了几尾鱼苗进去，两三年就能吃上鱼了。
林淮苏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收获了四条鲫鱼，提溜着小桶回去的时候，秋灵都惊呆了。
“苏哥哥好厉害！”
林淮苏将鱼竿晾回了树上，发现小姑娘已经把芋头洗干净削好一半的皮了。
“这些一会儿烧来吃，没削皮的就丢灶火里，烤来吃！”
“不错。”
林淮苏转头问摄影：“现在几点了？”
摄像大哥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快十一点了。”
“如果十一点你们那个专家没来，我们就去买菜去了，让他自己摸鱼去烤吧。”
摄影大哥：“……”
“好吗？秋灵。”林淮苏翻着她的手看了看，红了一片，“你饿不饿。”
“不是很饿……”小姑娘窘迫地抽了抽手，因为实在是太痒了，没忍住抠了抠。
“有姜或者醋吗？”林淮苏突然问。
“有，有的。”
“能不能给我拿一点来？”
“好。”小姑娘进厨房找东西了，林淮苏得空打了一桶水上来，倒进脸盆里。
“过来，手接住。”他把醋倒在小姑娘手上，冲干净之后，又给小姑娘用姜搓了搓。
“还痒吗？”
“不痒了。”小姑娘笑嘻嘻的，“有点辣！”
“来冲了。”林淮苏给她倒水。
“以后刮了芋头手痒，要么用醋洗，要么用生姜来擦，都不行去火上烤一烤。”
小姑娘一双眼睛有点崇拜：“哥哥你知道的好多啊！”
林淮苏笑了笑：“还好。”
十一点过十分，另一位专家也没到，小姑娘便带着林淮苏去农贸市场买菜了。
说是农贸市场，还没有篮球场大，都是散户挑着菜去镇上卖完，卖不掉之后挑回来的。
这里距离城镇大概两个小时脚程，大太阳晒得毒，很多人早上九点就得往回赶，不然就得等太阳落山再回来，但是那时候就算剩菜也不新鲜了，要么贱卖，要么自己留着吃。
天还黑着就摘下来的新鲜的蔬菜在来回四个小时的路程和太阳的暴晒下有些蔫儿巴，小姑娘询问了林淮苏要吃什么，林淮苏说他不挑食，小姑娘就挑了两个比较贵的菜，和三个比较便宜的菜，拢共花了十五块。
“导演组给了你们一个人一天二十块的补贴。”小姑娘高兴地拽着林淮苏去了卖肉的摊子前，“这几个星期我们可以天天吃肉！”
“嗯。”林淮苏确实没想到，或许是他在城市里住的时间太久了，都快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吃不起饭的人。
“今天两个哥哥来，我们就吃好点，有鱼有肉，嘻嘻，像过年一样！”
小姑娘非常开心地挑了一块五花肉，二十五块钱的肉，不是过节的时候他们家基本上从来没买过这么多！
他们家虽然住的是洋房，却是因为运气好，祖坟被占了，补偿款有几万块，就把房子给翻修了，如果是在翻修之前，他们家下雨天都能被水给淹湿。
林淮苏提菜，小姑娘提肉，农贸市场距离她家不算近，二十来分钟的路程，正午的时候太阳已经毒辣起来，林淮苏下飞机就赶过来，早饭没吃好，飞机餐吃不下，这被太阳一晒差点没倒在半道上。
“哥哥！哥哥你没事吧！”秋灵都快吓哭了，“你、你是不是中暑了？对不起，我不该喊你跟我一起过来买菜的……”
“没事。”林淮苏挥挥手，扶着小姑娘走到了树荫下，他看到不远处的围墙里露.出一点苦瓜藤，拍了拍小姑娘的肩，“你可不可以帮我去那边问一下，能不能匀我几片苦瓜叶子，或者拿我们的菜去换。”
“苦瓜……叶子？”
“对，解暑的。”
“我这就去！”小姑娘一把抓起手里的菜就跑了。
对面那户人家比秋灵家里更富裕些，何况乡下的蔬菜都是自己种来吃的，直接送也没什么，更别说要苦瓜叶了。女主人听说这边有人中暑，跟着小姑娘出来看了看，然后对林淮苏招了招手。
秋灵过来扶林淮苏过去，说是女主人请他们去屋子里坐一坐，家里备了十滴水。
“真是非常感谢。”
林淮苏喝了水和药，女主人也摘了些苦瓜叶进来：“你是不是还要这个？”
“对，谢谢。”林淮苏拿起一片叶子用手拂了拂，就要吃，被女主人制止了。
“我去给你洗洗。”
“麻烦了。”
她洗干净苦瓜叶回来，递给了林淮苏：“这玩意儿真的能吃？”
林淮苏嚼着叶子，面无表情，像只被迫吃草的猫：“能吃，苦瓜的根、藤、叶、果实皆可入药。”
“生苦瓜可治热痢、腹泻；苦瓜叶有治肝炎、痢疾，解暑之效，虫蛇咬伤也可以咬烂了敷上去。”
“苦瓜还能这样！”
“对，夏天的时候家里种点苦瓜，不仅不容易中暑，还能驱虫。”
“怪不得。”女主人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门敞着都没什么蚊子。”
林淮苏吃了药缓了会儿，终于规整了。女主人十分热情地邀请他们留下来吃饭，她老公已经在厨房烧菜了。
“这房子啊其实是我奶的，这段时间放暑假，我奶去城里住着，屋子空出来吧，就说过来度度假。”
跑这穷乡僻壤来度假？
林淮苏又想起来那些艺术家。
“我老公是个画家，他说这里的生活给了他很多的启发和灵感。”
林淮苏：“……”
还真是搞艺术的。
“这些你的好意，但是秋灵的弟弟还在家里，我们得回去做饭。”
“一起接过来就是了嘛，多双筷子的事儿。”
“不打扰了，等过两天闲下来再来拜访，真的非常感谢招待。”
“你这小伙子真客气，这么热的天还戴口罩呀，也难怪会中暑，我给你拿两把伞吧。”
林淮苏将口罩摘下来，纱布上浸着隐隐约约的血，吓了女人一跳。
“脸上的疤正在治疗，容易吓着人，就戴着口罩了。”
女主人吓完，不是很赞同：“都这么严重了！就别捂着啦，小心发炎了。”
“嗯，会注意的，谢谢关心。”
林淮苏和秋灵拎着菜打上伞接着往回走，这女主人不愧是城里下乡体验生活的，像秋灵家里就只有雨伞，而这伞是黑胶的，能隔离紫外线，还挺吸热。
林淮苏坚持要拎菜，秋灵坚持不给他提，拽着菜一口气跑出去好远。
“哥哥你都中暑了，就别跟我争了，不然、不然我会生气的！”
林淮苏叹了口气：“那把肉给我提吧。”
小姑娘思考了下，点点头，走回来把肉交给了林淮苏。
两人慢吞吞地往家里走去。
“哥哥，你在城里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演戏。”林淮苏说完，怕秋灵听不懂，“就是演电视的，电视里放的电影电视剧。”
“噢噢噢！”小姑娘又欢快地跳起来，“哥哥长这么好看！演戏一定超——级好看！”
林淮苏噗嗤一声：“还行吧。”
“哥哥都演了什么电视剧呀？”
“嗯……最近刚上映了一部，叫《莫知莫问》。”
“莫知莫问是什么意思？”
“莫有‘没有’、‘不要’的意思，莫知莫问就是不要去了解，不要去问。”
“为什么不能去了解，不能去问呀？”
“因为……”
林淮苏顺带给她讲了讲《莫知莫问》的剧情，故事太长，他只讲了点开头。
“那女主的师尊……他不是说这辈子不插手人间世俗吗？为什么还会把女主赶走之后，又为了她出山呢？”
“你现在还太小了，等长大就知道了。”
“我不小了！”秋灵向上蹦了蹭，她个子太矮了，还不到林淮苏的胸口，看起来格外营养不良，却非常有生机，“我知道了！”
“哼哼~”她得意地笑起来。
“你知道什么了？”林淮苏看到公路上，远远向这边驶来的车，估摸着是另一个“专家”到了。
节目组总共请了五个专家，五个嘉宾，十个人到这个村子来“改变”，说是要在这二十几天，靠他们给这个村子带来一些“变化”。
林淮苏只觉得自己是来参加变形计的。
虽然他大概能猜到这些“专家”是来做什么的，无非是根据这个村落的现状提出一些建议，本质上来说，其实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因为没有钱。
这里没有娱乐设施，整个村落上百口人，只有两个乡医，一家药店，诊所是在几公里外的镇上，去正规医院需要两个小时的脚程。
这里的公共卫生也很差，还有许多危房，林淮苏估摸着，会请些医生、工程师之类的过来四处看看，科普科普，建议建议，此行的“改变”就完成了。
在他们离开之后，因为没有经济条件，所有的改变又会恢复原样。
何必呢。
他早就体验过这种无力感，已经不想再直面了。
“那个师尊一定是喜欢女主！我们老师跟我们讲过好多爱情童话故事！”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有王子和公主的故事，他们之间有了爱情，就会获得幸福！”
林淮苏笑了一声：“是吗？”
“是呀！男人和女人，唔，还有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
“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个人和你的灵魂相契合。”
“你们老师还给你们讲这些呀？”
“是城里来的漂亮老师！跟我们讲了好多好多城里的小朋友才听的故事，我们最喜欢他了！”
“老师说，他也在等一个人，等一个和他灵魂契合的人，相爱、相知、相守，不论贫穷与富贵，永远地生活在一起，相濡以沫。”
“你们老师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愿意到这么贫困的山区支教，不论是短期还是长期，都一定是个伟大的人。
“对！老师超好的！可是现在是暑假……对了哥哥！我们有空去找老师玩吧！”
林淮苏笑了笑：“她一定很想在暑假看到你。”
“我也觉得！老师可喜欢我们了！从来没嫌弃过我们！”
“嗯。”林淮苏点点头。
导演组的车渐渐近了，直接开过了去秋灵家小洋房的小路，停在了三人面前。
林淮苏和秋灵打着太阳伞，摄影大哥打的雨伞，三人走在路上还挺显眼。
“另一个哥哥到了！”秋灵拽了拽林淮苏的衣角，“哥哥，我们要不要……还是分午饭给另一个哥哥吧？”
“嗯……那得……”林淮苏话没说完，就看见车上下来一双大长腿。节目组专用的面包车车身全是黄泥，那漆黑的长裤就显得格外干净。
车上那人下来了，看见了林淮苏，也有些怔愣，像是意料之外。
林淮苏眼角弯起来，语气都是上扬的。
“不给他吃，饿死他，除非他给我们做饭。”
“可是、可是我们家的灶火不好烧哦……这个专家哥哥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江释宸几步走了过来，从林淮苏和秋灵手里把菜给拎了过去。
林淮苏往他肩头点了点：
“你来晚了，我们可不分你吃的，自己去池塘里摸鱼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