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2/2)
对方知道自己,却没有自己的联系方式,又不清楚商业合作的正规流程,试图找他个人走关系,看起来生活也不算很如意。
喻堂仔细想了想,轻声问:“你也是孤儿院的人吗?”
隋驷耳边一阵阵嗡鸣,他没能理解喻堂的意思,有些茫然:“……什么?”
喻堂的语气很温和:“你现在缺不缺钱?”
他一向很擅长记住别人,如果是实在没印象的人,多半只会是童年在孤儿院里认识的、那些没什么交集的模糊面孔。
孤儿院里的孩子年岁差出很多,喻堂在里面算是年纪偏小的。稍年长的那一批,离开孤儿院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应当就是这个年纪。
“你后来读书了吗?”喻堂慢慢地说,“要先读书,再去工作,不然会吃很多苦。”
隋驷睁着充血的眼睛,看着喻堂,在耳鸣声里无力摇头。
他根本听不懂喻堂的话,也弄不清喻堂身上究竟出了什么事,他看着眼前的人影,甚至有一瞬开始想念起那个不会动、不记得要眨眼和说话,神色茫然温顺,乖乖被他喂粥喝的喻堂。
“那你去读书。”喻堂说,“等我的状况好一点,挣到一些钱,会去做公益,让别人能读得起书。”
喻堂现在还没有那么多钱,他有点不好意思,白净的耳根泛起点红,低声解释:“我早就想做,但我的钱不够,以前也分不出时间……”
他的话忽然停下来,茫然地顿了顿。
他已经忘了以前为什么会忙到分不出时间,W&P的工作很轻松,那些报表和文件在他眼里都很简单,只要稍微用心些,就能处理得妥善周全。
喻堂不打算探究自己忘记了什么,也并没有要想起来的动力和念头,仅仅只是有些疑惑。
他自己都想象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工作,才会让他哪怕只是稍稍想起那段时间,都像是被裹挟着彻底吞进去,甚至没有喘上半口气的机会。
他所有想做的事,想尝试的人生,都被一并抹杀干净了,一件事也没来得及做。
他想不出,那是一份什么样的工作,要去了他的大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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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驷看着喻堂被带走,在原地站了半晌,一步步挪下楼梯,浑浑噩噩走出了W&P总部的大楼。
聂驰在外面等他。
见到隋驷出来,聂驰替他拉开车门,让隋驷坐进去:“您和W&P的人谈得还顺利吗?”
隋驷彻底没了力气,他几乎是摔在椅背上,抬头看向聂驰。
聂驰停了三秒,点点头,回到驾驶座点开通讯面板:“最近一段时间,隋先生都没有任何安排,可以随时参与节目环节录制。”
隋驷哑声问:“什么节目?”
聂驰给他报了个综艺的名字。
隋驷皱了皱眉。
综艺的评级不低,是闯关冒险类节目,热度和曝光率都很不错,不论要他去录的是哪个部分,都已经是他们现在能接到最好的资源。
但……这一档综艺,就是柯铭的经纪人签下的,要求柯铭上交手机、和外界切断联系封闭录制的那一档。
现在来联系隋驷的,不是飞行嘉宾就是临时补缺,一定不是主要嘉宾位。
隋驷倒不介意用自己给柯铭抬咖,他只是心里很乱,暂时还没想好……自己究竟想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柯铭。
“您不想去吗?”
聂驰发动汽车,见他始终没有回应,很体贴:“我可以帮您回绝,节目组的邀约也只是尝试性的接洽,态度并不算坚定……”
隋驷忽然醒过神,用力按着眉心,逼自己清醒过来:“去。”
过去有喻堂帮他汇总十几个优质资源,让他凭心意勾选,不想上哪个就不上哪个,哪怕十几个资源他都没能看得上,喻堂也总有办法找来新的。
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如果错过了这一档邀约,下个合适的资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给他们回话,说我随时可以去。”
隋驷说:“什么环节都没关系……都可以,我愿意配合。”
聂驰依言给了答复:“柯先生前几个环节的录制暂时完成了,发来了几条消息,要一起回复吗?”
隋驷闭着眼睛,他脑子里乱得要炸开,没再说话,疲倦地摇了摇头。
总归也要去参与综艺录制,小铭那边……等到了以后,见面再说比较好。
他们只是有了些误会,因为没见面,所以暂时说不开。
没到那个地步,隋驷想。
柯铭只是没见识过这些风浪,一时被吓坏了,这段时间他们彼此没有联系,正好缓一缓,各自冷静冷静。
等再见面,就能说得清楚了。
隋驷吃了两颗安眠药,闭上眼睛,尽力去想那些好的事,想他和柯铭一起的计划。
他现在不能去想喻堂,不能想喻堂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也不能回忆那张脸上显出的陌生神色。哪怕任何一点有关喻堂的念头冒出来,都像是块烧红的滚热烙铁,毫不留情地轧在他的脑海里,活生生烫得皮开肉绽。
安眠药的效力让他迷迷糊糊睡了一路,直到车已经开到公寓楼下,才被聂驰叫醒。
隋驷头痛欲裂,勉强睁开眼睛:“安排好时间,到时候通知我。”
聂驰点了下头:“助手已经来收拾过行李了,您可以检查一遍,看看有什么缺漏。”
隋驷随口答应了一声,撑起身下了车。他的两条腿沉得厉害,勉强走上楼,进了家门,
新助手来帮他收拾过房间,屋子里是他最不喜欢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隋驷喉咙干涩得厉害,在屋里找了一圈,只有烧得滚热的开水,冰箱里的东西没被动过,因为几天没回来,有些已经不能吃了。
隋驷去刷杯子,他死死攥着那个玻璃杯,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有些痉挛,控制着自己不把东西摔得粉碎。
没人再替他一次又一次地沉默着收拾了。
隋驷开着水龙头,攥着玻璃杯站了几分钟,关了水,慢慢走回客厅。
行李箱已经被理整齐了,打开着放在客厅里,等着他检查缺漏。
隋驷没有这个心思,他蹲下来,打开行李箱最里面的保险夹层,又在外套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
他拿出那两个陈旧的、留在办公室里没被喻堂带走的福袋。
他把它们展平,放进夹层,把拉链重新拉好,回到卧室,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床上。
安眠药的效力还没过去,隋驷的意识有些迟钝,那些因为恍惚没能听清的、喻堂在W&P公司总部对他说过的话,倒不知不觉逐渐清晰起来。
隋驷脑海里一片混沌,昏昏沉沉地想。
喻堂怎么也会提到孤儿院?
无缘无故的,喻堂怎么会想起要做公益,资助人读书?
读书当然有用,柯铭就是在隋家的资助下,靠着读书一步步熬出头来的。
柯铭有时候会和他提起过去的事,说起当初拼命学习的辛苦,说起想要改变命运的渴望,说起现在终于出人头地,一定要站到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
隋驷每次听他说起那些往事,都既心疼又欣慰。
可这一次,一个很隐晦的、模糊不清的念头,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悄然冒出来。
他当初才出道的时候,也是想要做公益的,只是因为和隋家对峙,手里实在没有余钱,所以就搁置了。
后来走的越来越顺,他要拍戏,要参加节目,要做的事越来越多,也就把这一件计划忘在了脑后。
小铭……怎么从来也没提醒过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