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2/2)
宋晚栀一憋:“…这有什么好奇的。而且那些是笔记,又不是日记。”
“一样。对我来说,你所过之处,都有痕迹。”
“……”
宋晚栀莫名被江肆的眼神摇得心晃。
恰在此时,同部的女生小心地从另一边探了脑袋:“晚栀,这边有件事要和你确认一下。”
“好,我就来。”
宋晚栀回神,从桌前起身,她原本抬腿就想走的,但想起什么回过头去,果然就见江肆还一眼不眨地望着她。
心里涩软,宋晚栀犹豫了下,小心凑过去吻了吻他唇角,但是立刻就缩回去了。
“晚上,一起吃饭吧。”
女孩说完,跑出了棚下。
江肆撑桌侧坐着,看那条长裙拂过夏日的风,栀子花香残在唇侧。
他轻舔了下唇,低头笑了。
那些书本笔记他翻过很多遍,看上面有时候一本正经的娟秀小字,也有困得像是鬼画符似的小蝌蚪群。很神奇的,看着的时候他仿佛就站在高中教室里那个女孩的身旁了,他看她一个人走,一个人坐,一个人趴在夏天的窗户旁,望着天空碧蓝白云冉冉。
天空下来撩起球衣擦过汗,然后在风里他嗅到茶栀子的淡香,错觉似的回眸望向教室的窗旁。
…………
我只是想知道,在我错过的那些年里,栀子是在怎样的地方,长成了怎样的模样。
花它自己偷偷开了,花它没有让我知道。
·
那年自动化系里总是笑传,江肆不愧是江肆,大四都是不同的大四。
别人在筹备着保研考研秋招春招,他不需要,手里攥着包括拿下那届挑战杯特等奖的无人机项目在内的几项专利和金奖,他可以直接和一些意向公司坐到谈判桌上——前提是不被气急败坏的余副院长撸袖子从桌旁拽出来。
对于江肆不读研不留校,而要踏进校外实业行当这件事,自动化系师生都很震惊,作为导师的余宏伟更是痛心疾首夜不能寐。
师生两人在自动化系办公楼实验室无人中心等等地方,不知道被目睹了多少次“单方面的争执”。
但江肆似乎去意已决,从未动摇。
于是江肆的大四,闹得大半个自动化系跟着风雨飘摇。
“江肆学长为什么不留校呢?”连王意萱这种对学业从不关心的都好奇了,扒着宋晚栀问,“我之前看过一种言论,说智商150以上的就是适合科研事业、推动人类发展进程的。那江肆学长智力水平那么高,不做科研做实业不是太可惜了吗?别说余老是他亲老师了,我一个没关系的听着都替余老肉疼。”
宋晚栀摇头:“不知道,但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啊,那你完全没劝过吗?”王意萱惊讶,“我听说余老都快被他气得掀桌了,余老哎,脾气那么好的一个老教授,你家江肆也是真厉害。”
宋晚栀点头,然后认真道:“就算离开学校,他也会很厉害。”
“噫,虽然是实话但怎么听起来就那么噎人呢?”王意萱促狭地笑,“不过你就没问问,江肆不愿意留校的原因?”
“没有,”宋晚栀一顿,“我不想动摇他。”
“唉,我也觉得你是唯一一个能劝动他的了,可惜,你又一直都跟他站一边。”
宋晚栀:“我相信他,所以不必问。”
“说不定原因和你有关呢。”
“?”
宋晚栀停了几秒才转过脸:“为什么会跟我有关?”
“大一那会儿我都听说江学长是被默认未来校内无人中心领队人的,这会儿却变了,说不定是为了养家糊口?”王意萱嘻嘻过了,“我就这样一说,你干吗那么认真啊哈哈。”
宋晚栀回过神,无奈莞尔:“养家糊口?亏你想得出来。”
“……”
此时的宋晚栀完全没有把这个理由当做可能放在心上。
一直到几年后,江肆和她与余老再见面时提起当年这些争执分歧,她才知道,当初江肆最后一次向余老提出毕业离校,理由竟然真的就是原原本本的这四个字。
那人说时是惯常的散漫不正经,但那时的眼神,余老说过去好些年他还是记得。所以那次以后,他就再也没留过江肆。
因为他知道,留不下的。
时间漫漫而过,转眼就是大四毕业晚会的夜。
明天有几栋宿舍楼就会被收拾出来,人去楼空,各奔东西里的人群里绝大多数都将是这一生里最后一次见面,但彼时他们并不知道,也不觉得。
但离别的心境总是复杂的。
毕业晚会在操场上举办,大四学生是按专业分区块坐在人造草坪上的,其余年级则需要入场券才行,也只能坐看台两边。
入场券数量十分有限,校学生会内部成员各持一张,宋晚栀被王意萱哀着,又找人借来三张,于是整个104寝室一起来为大四学长学姐们“饯别”。
操场上飘荡的乐声被夜空和夏风吹得空灵,格外难过。
晚会终于结束。
尾曲是不知道谁选了一首凄清哀婉的歌,骗得操场上一边退场一边哭声一片,看台位置颇受触动,而嚎得撕心裂肺比大四生们有过之无不及的,大概就只有王意萱了。
康婕和邢舒一左一右地拉着她,免得她泪水灌进脑子里不管不顾扑进场去找她的渣男学长。
拉着的同时还得承受四周异样的目光。
康婕:“别丢人了啊二萱,你清醒点,他们哭完了眼泪鼻涕一抹,明天早上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哭完了要是把自己哭上论坛热搜,那你未来两年就只能蒙面过了。”
邢舒冷酷插刀:“还要累及我们。”
康婕:“幸亏看台上人少,射灯也是照舞台的,不然你这幅洋相一旦全校露脸,那我们——”
话声未落,唱罢退场的舞台上灯光一寂。
黑暗里有人拍了拍话筒,然后新任主席尚浪人如其名的声音就飘出来了:“先发布一份免责声明,今晚的舞台灯光特效等等外来设备均为私人赞助,现晚会已经结束,私人设备物归原主,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情与校会无关,大家可以随时退场、也可以留下捧场。”
“……”
场中顿时哗然。
看台这边,旁观的学生们也惊讶聊着。
王意萱都停下哭了,一边抽噎着一边转向宋晚栀:“栀栀,你们校会这次外联部傍上富婆了吗,私人,什么私人辣么大手笔?”
“外联部没提过,”宋晚栀同样意外,“但尚主席没说错,这一环不在宣传部设计的活动方案内,应该只是私人性质的——”
砰。
话声未落,高聚光的射灯再次亮起。
操场上的普通照明灯比起这架私人射灯就仿佛萤火之光前降下皓月。
宋晚栀四人,准确说是看台上的学生们全都受了一惊——因为那射灯的光照落点离他们十分近,几乎就在看台边缘外,照着那面空旷的主席台的高墙下。
一道薄白衬衫笔挺长裤的身影,被圆形射灯折起长长的尾影,凌厉地投在他身后的高墙上。
与之同时,粼粼的花瓣环着高墙和看台纷纷扬扬地落下。
像在夏夜下了一场盛大的雪。
本该是很帅的一幕,然而。
“说了没穿好,还开,”幕中主角轻皱起眉,身上穿到一半的西装黑外套就要掉不掉地挂在他冷白的衬衫上。他抬手挡了下光,朝射灯来向的下方横了一眼,那双微微眯起的桃花眼昳丽又凌厉,“你们是不是想骗我裸.奔求婚?”
“——”
场中一滞,须臾后爆发。
有笑有闹,还有喝彩和雷动的鼓掌。
黑暗中不知道谁夺了尚浪的话筒,在吹口哨的背景音里,有人哈哈大笑:“是男人就裸奔求婚!让我们看看栀子花文身嘛江大校草!”
夹在衬衫衣领的微型麦克被那人指腹拈起,江肆长眸半敛,扩音器里就收进一声低哑骚气的笑:“滚,那是给我老婆看的。”
“嗷——”
很久以后,宋晚栀再回忆起那一幕,还是懵的。巨大的不知道是惊吓还是惊喜,让她的头脑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只剩一片空白。不知道是射灯的白,还是那漫天花瓣的白。
她记得最清楚的一幕,就是射灯追着那人修长的腿,他踩着落满高墙草地和看台的花瓣,走到她面前的看台下。
然后黑色长裤缓慢折起,那个永远眉眼恣肆桀骜的青年在她面前单膝跪地。
藏在西装外套里的戒指盒打开,安静铺在他掌心。
荆棘缠着栀子,托起熠熠的钻光。
“宋晚栀,”江肆嗓音低哑,郑重,还有一丝从未有过的颤栗,“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银河寂静。
然后一片栀子花瓣,从夜空缓缓坠落,落上他掌心。
“我愿意。江肆。”
*
那晚江肆做了一个梦。
梦里还是安乔中学的那片操场,高墙,和看台。
夕阳下女孩坐在看台上,风吹起她的长裙,光吻过她的脚踝。
这一次,他终于向她走去。
这一次,他终于拥她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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