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簪缨世族(二)(2/2)
“夷儿许久没有见爹爹了吧。待会便与爹爹多说说话吧,以后离了建康怕是很难再见上了。”
说着还让人给她穿上厚厚的貂绒狐裘,捧着金银错的手炉,才敢放心让侍女送她去道观客堂见周郎。还吩咐道,“在室内见见就好,莫要出去了。”
这会看着天气晴好,冰雪消融,寒梅吐蕊的,但外头说冷还是冷。
而沈婉自己则留在了内室。
程嘉一看这样子,就知道她这位娘亲是不打算见她那个便宜爹了。
不过这样也好,古语有言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不沉溺于前缘情爱中,也不会伤心难过。
程嘉也一脸乖巧地跟着侍女走去了道观客堂。
沈婉陪嫁的奶娘是见过当初夫妇一人是何等恩爱的,有心劝道:“夫人不见一见郎君么?”
沈婉淡淡道:“我与他已然和离决绝,何必再相见呢。”
“再见也不过是徒惹是非罢了。”
也许以前还有眷恋爱意,但在那日她守着病重的女儿,摧心断肠,恨不得向上天祈愿以自身寿命换得夷儿康健。而周郎呢,这位曾经的良人另娶新妇,享受旁人恭贺之喜。
自那日之后,沈婉不怨也不恨他了。
只要女儿平安健康,她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程嘉在道观客堂并没有等多久,就见到了她那位便宜爹周郎周章。
白衣玉簪,姿容隽秀,哪怕眉宇间笼着清愁,依旧不掩出身世家子弟的行止从容风仪清雅,这长相这气质的确当得上是蓝颜祸水,不怪吸引到金枝玉叶的公主哭着闹着哪怕夺人夫婿也要嫁给他。
周郎也看起来也很疼爱原主的样子,一上来便关怀备至,询问她的病情。
旁边的侍女是沈婉特地留着的,不仅细细回答了,连程嘉这些日子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都一一道来。便宜爹似乎也很想弥补自己亏欠的父爱,听的很认真。
侍女笑道:“吴御医也说了,这次大病过后,小娘子的身体比过去都好了许多。”
“那就好。”周郎又看向女儿,目光里满是怜爱,“只是夷儿年幼体弱,又怎么经得起舟车劳顿,再者建康医者多,也不缺药材补品。”
说到这,侍女便不敢吭声了,作为世家标准礼仪规矩培养的侍女,向来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周郎打心底是舍不得妻女离开建康的,
若非父兄逼迫,他又怎么肯与妻女分离,迎娶那个凶悍狠毒的公主。
程嘉尚且还未摸清现在的情况,也照着记忆中原主对父亲相处的模式对待。而说了许久,周郎也未见到沈婉,脸上不免露出黯然神色,但还是忍不住想向其他侍女询问。
“夫人说,您与她不必相见。”
那侍女低下头恭敬道:“如今郎君已是公主夫婿,还是避嫌一一的好,这玄都观不必常来。”
程嘉瞧着周郎脸上露出悲愁之意,看起来是个深情之人,但在原主与沈婉相继离世后,这位依旧是公主正妻,美妾歌姬不曾少过。
周郎看着女儿,苦笑道:“是爹爹对不起夷儿,对不起你娘亲。”
程嘉默默想道,说又有什么用,又不会做。看在他与原主的亲缘关系,程嘉到底没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只以礼相待。
哪怕沈婉当日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但周郎依旧又来了一两回,每每还是给女儿带些奇珍异玩,古籍字帖,几乎快把他本人的珍藏私库都搬过来了。
沈婉也不好拦着不让他见女儿,但每一次来都是选择避而不见。
她还想着等女儿身体好些了便回吴兴,虽没什么亲近的族人,但至少还有祖宅,和一些老人。
因为有周誉的劝告,周郎都是私下去往玄都观。
但却忘了他的新妻子华阳公主是何许人,连他身边有个颜色好些的侍女都不能容忍,岂能不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很快便发现了他常往玄都观的事。
两人因此大吵了一架,周郎对她的态度变得也更加冷淡。
华阳公主心中怨恨,便入宫向她母后哭诉了,“周郎还是忘不了他那个休弃的发妻沈氏。”
先帝突然英年崩逝,而在各方势力权衡下,便选了一个并不出众的宗室子弟,也就是现在新帝,华阳公主也是在兄长继位后才被封为公主的。在此之前多年都是在地方长大,受母亲偏爱也养得更为骄横。
来到建康后,她在一次游玩下意外见到与有人饮酒作乐俊逸潇洒的周郎,随后哭着闹着逼着皇兄下诏书,也要嫁给他。
太后听了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一个被休弃的女人罢了,你何必放在心上。”
男人多是喜新厌旧的,谁还会记得什么下堂妻,再说了她这女儿也长得明艳漂亮,但凡性子稍微收敛温柔一点,还怕拢不住那周郎的心。
华阳公主却恨恨道:“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周郎还说他只是去看望女儿的,分明就是对沈氏旧情难忘。”
她又看向太后,哀求道:“母后你帮帮我,将她们都收拾了。”
太后微微皱眉,一个被休弃的沈氏倒无妨,听闻她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吴兴沈氏也不会为一个死人出头什么。但是那周郎与前妻所生之女,毕竟是周家的嫡系血脉,若是动了传出去怕惹得世家不满。
华阳公主冷哼一声:“周家的嫡系血脉又不止她一个,说不定我腹中也已有了郎的孩子呢。”
说着她轻抚小腹,面上露出些许羞涩,这般才华横溢俊美出众的夫君只能是她一人的,也只能是她孩子的父亲。她可不希望还有别的孩子占了郎的父爱。
太后沉吟片刻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女儿所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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