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宴(开席)(2/2)
单飞白总算是领教到宁灼所说的,和林檎谈话时那强大又来源莫名的压迫感了。
他须得调动全副精力,来应付这个难缠的对手。
没想到,他刚要作答,角落里就突兀地传来了一个男声:“校庆……爆·炸案……那就是五天前的事情啰?”
正在暗暗较劲的两人各自被吓了一跳。
……他们都把精力放在了彼此身上,谁也没发现傅老大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单飞白的心跳稍稍失速了。
他飞速盘点了一遍自己的行动,越想越是不安。
……那天自己出去时,不会是被傅老大撞见了吧?
见单飞白抿唇不答,面露迷茫,傅老大提醒他:“那天你跟宁宁吵了一架,被他关起来了,关了一天嘛。”
单飞白心思如电急转,马上委屈巴巴地弯下了嘴角,配合了这场临时演出:“……他动不动就关我打我,我怎么记得住?”
傅老大挠挠耳垂,对林檎一笑:“家事,就是这么乱糟糟的。”
似乎是为了让林檎安心,傅老大直接拎起通讯器,拨给了唐凯唱:“小唐啊,把1409号5天前的录像发来看一下。……就单飞白那段哈。”
两三分钟后,录像到位。
傅老大直接举着通讯器,大大方方地朝向了林檎,按下了播放键:“喏。”
左下角有明确的时间和地点,正是5天前的1409号室。
镜头角度是向斜下方拍摄。
监控里的单飞白被关在一间逼仄的小屋子里。
一开始,他低着头烦躁地踱来踱去,随即他像是烦不可当的样子,一骨碌滚在了床上,踢掉了拖鞋,裹好了被子,一气儿从黑夜睡到了白天。
单飞白好奇地望着屏幕里那个根本不是自己的“自己”。
因为镜头角度刁钻,那个“自己”全程没有露出正脸,然而体态、行动、和偶尔露出的半张脸,活脱脱是又一个单飞白。
监控开了32倍速。
林檎只耐心地看到了墙上的机械钟表走过16:00,就不再看下去。
那炸·弹客是在下午14:00到16:00这段时间现身,给自己做了道推拉门出来的。
单飞白拥有了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然而,为求万全,林檎还是态度温柔地提出了要求:“我能把这份监控录像带回去吗?”
傅老大一口答应:“好啊。但你别告诉宁宁,宁宁不乐意我们的监控外流的。……他也不是针对你,换谁他都不乐意。”
林檎在告辞前,给了傅老大一个温柔的拥抱:“傅爸爸,我先走了。今天实在是打扰你们了。”
傅老大安之若素地接受他这个抱抱:“我送你。”
待二人一离开会议室,单飞白马上蹲下去,四处搜寻,确定林檎没有在此处留下监听监视装置。
待他从桌子下钻出来,一抬头,就又和送人归来、神出鬼没的傅老大撞上了视线。
傅老大轻描淡写道:“小林信我,你也信信我吧。他手脚向来干净,不会监视我们的。”
单飞白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这位“海娜”老大身上的神秘色彩愈发浓厚。
他问:“傅老大,你是怎么做到的?”
傅老大双手拢在袖子里,态度悠哉:“我看你们最近挺忙,我又不忙,就顺便给你们备条后路呗。”
似乎是看穿了单飞白的担心,傅老大顿一顿,又补充道:“放心,小林查不出来伪造痕迹的。视频是真拍实录,不是拼接。日期倒是虚造后放上去的,但是小唐的手艺好,这么简单的活,他不至于会干出纰漏。”
单飞白垂着脑袋,稍想了一想,就弄通了。
“1409”应该是一个傅老大和唐凯唱提前约定好的暗号。
傅老大提前录下了几段不同的视频。
他只需要在恰当的时机,就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堂而皇之地报出他的暗号。
“小唐,1409号5天前的录像发来看一下。……就单飞白那段哈。”
暗号。
时间。
人物。
都齐了。
唐凯唱甚至有充足的时间修改源文件,将时间嵌入画面,再发送给傅老大。
唯一的问题是,傅老大是怎么能扮演他扮演得那样相像的?
一举一动,一坐一站,包括一些日常的小动作,他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甚至让单飞白本人来看,他都看不出什么问题。
单飞白总觉得和傅老大见面次数不多。
他怎么能在这有限的几次会面里,将自己从头到尾看得这样清楚?
不过,傅老大显然无心解释,只一味嘀嘀咕咕地抱怨:“你们俩腿都长,欺负我老人家个子矮是吧?要扮你们俩可真不大容易,我录了一份宁宁的,录了一份你的,两天我都没怎么敢走动,都是在床上躺着。——躺着也很累人的好吧。”
单飞白着意望向傅老大。
之前,宁灼坚持不让“海娜”或者“磐桥”的任何一个人牵涉进他们的计划里。
但单飞白现在认为,随着计划的推进,他们或许需要变一变了。
单飞白看着眼前自称为“老人家”、却毫无老态,甚至还带有一丝青春气息的傅老大,一双眼睛带着点狡黠意味,微微弯了起来:“傅老大,能帮我一个忙吗?”
傅老大偎在墙上,停止了唠叨,话音也带出了一点感兴趣的笑意:“说来听听。事先声明啊,太危险的活我不做。”
……
贝尔和哈迪的调查,一如林檎预料,一无所获。
满仓库里都是校内学生的DNA。
真正的炸·弹客连一根头发、一枚指纹、半个鞋印都没留下。
他鬼魅似的来,又鬼魅似的走。
要不是两名警官亲眼在监控里见证了他光天化日下嚣张的破墙行径,他们恐怕真的要以为是鬼魂作祟了。
无能狂怒了一阵后,两人也重新意识到,这位炸·弹客恐怕不会仅仅满足于此。
在“哥伦布”纪念音乐厅里,还有三个人呢。
贝尔急急赶到音乐厅,面对着桑贾伊,他犹豫半晌,简略地将调查结果做出了一番交代。
他摆事实、讲道理,唯一的诉求,是希望桑贾伊能取消两天后的“哥伦布”12周年晚宴。
晚宴就在音乐厅召开。
到时候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就是他逃无可逃的过失了!
对此,桑贾伊心如止水,面如平湖。
因为他知道,12周年晚宴是取消不了的。
他说了不算。
因此,他只能强行硬着一张头皮,冷淡表示:“如果真有人要来杀我,让他来好了。我倒想看看,我这里有这么多摄像头,他要怎么装神弄鬼。”
贝尔沉沉呼出一口气,心里并没有感到丝毫轻松。
临走前,他犹豫了再犹豫,问出了一个注定不会讨喜的问题:“桑贾伊先生,封学元是怎么死的?”
桑贾伊的脸和心是统一的麻木,语气呆板地答道:“风浪来得突然,我们在船上走散了。我们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与麻木语气相对应,桑贾伊的一双手在桌下已经抖成了筛子。
他怕到已经连续几天夜不能寐了。
可晚宴是大公司要办,他躲不过去。
在仿佛被扼住咽喉的、窒息而漫长的等待中,那场命定的晚宴正式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