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番外三(2/2)
“怎么……”陈三春话还没说完,对上那黑漆漆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么。
陈兆:“宣宣不行了。”
不行?什么不行了?
陈三春感觉世界在旋转,后面陈兆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他丢了身上的布袋,发疯似得往陈宅跑。
宣宣,我的宣宣。
陈三春一路狂奔,眼泪迎着风夺眶而出。
陈兆在后面捡他掉落的东西连忙跟上。
陈三春顾不得绕到后门,直接从正门进去,撞上王麻子背着药箱出来。他一把扯住王麻子的衣服,大声问道:“怎么样了?宣宣怎么样了?”
王麻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回答道:“不行了,不太行了。我刚刚开了药,还施了针。”
陈三春一把掀开王麻子,冲进了陈宣所在的东厢房,佣人们没有人拦住陈三春,大家都知道他俩的事,也非常同情。
陈三春还没进屋,正撞上了村长。
村长看到了那幅画,虽然没有落款,一看就知道是陈三春画的。他怒气冲冲,这么些年,可怜这小子,竟然不知好歹勾引他儿子。
村长吼道:“滚开。谁让你进来的?!”又瞪了一眼陈三春后面的陈兆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水姨端着毛巾水盆过来,连忙道:“老大哥别生气……”
村长大手一挥打断水姨的话:“让人把他赶出。”
陈三春愤怒道:“你凭什么赶我走,我要见宣宣!”说着就往里冲,被两个无奈的佣人死死拉住。
陈清听到声响走出门来,陈宣突然发病让他措手不及,刚刚陈宣终于醒了,虚弱地在问他陈三春在哪里。
陈清:“我让陈兆叫他来的。”说着他瞥了一眼急红眼的陈三春,他从第一眼开始就不喜欢陈三春,但陈三春对陈宣好他也是知道的,是那种真真实实的好,掏心掏肺的好。
村长气得发抖,骂道:“你们合起来欺骗我,陈清你知不知道,和男人在一起,你弟弟的名声全得毁了。”
陈清淡淡道:“宣宣命都快没了,还在乎什么名声。”
村长愣了愣,一向乖巧懂事的长子第一次当着众人面顶嘴。
陈清又说道:“自古就有娶男妻的习俗,现在同性婚姻合法,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更谈不上什么丢脸。”
陈三春忽然之间有些感动,大舅哥居然如此通情达理。
村长气得胡子直登,吼了一句:“好你个陈清,翅膀硬了?你居然这样对爹说话。”
男妻确实一直都有,但是是那些娶不起女人给不起彩礼的人。而且会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抬不起头。他丢不起这个脸,更不可能将陈宣嫁给陈三春,或者招陈三春上门。
见父亲油盐不进,陈清顿了顿,下定了决心,继续说道:“宣宣病得很重,我要带他去省城住院。”
村长表情惊愕。
陈清:“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诅咒,宣宣只是病了,有病就要治疗。”
村长急了,高声道:“我不同意带宣宣出去,那会要了他的命,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准带走他。”
陈清摇摇头:“父亲,我和陈宣都成年了,我们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事情。”说完转头对陈三春道:“我派的车马上到了,你进去看看宣宣,他在找你。”
佣人们松开了手,他们本也不想拦着陈三春。
陈三春用力擦了一下脸,无视村长直接冲进门去。
厢房里碳火烧得旺盛,温度高了好几度。
陈三春走进了一些,帷帐里缩着小小的一个人。
“宣宣。”陈三春轻轻唤了声。
“三春哥。”陈宣非常虚弱,他脸色惨白,嘴唇发乌,湿着两只无神的大眼,听到陈三春的声音费力地撇过脸,伸出被窝的手动了动。
“宣宣,我来了。”陈三春连忙坐到床边,握住陈宣冰凉的小手。
“三春哥,我是不是快要死了……”陈宣看着陈三春眼睛模糊起来,一行眼泪顺着脸颊留下。
“胡说,”陈三春红着眼忍住眼泪,安慰道:“只是发个烧而已,明天就会好的。”
陈宣虚弱地笑笑,知道陈三春伤心,道:“三春哥,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呢,我想出去看看,想做个医生……想和你过一辈子……”
“我们当然要过一辈子,”陈三春紧紧握住陈宣的手放在唇边,“我们要结婚,我们要去外面看看,我们……”
看着陈三春泣不成声,陈宣眨眨眼,他不想看到陈三春伤心。
“三春哥,你说人有没有来世呢……”陈宣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心想着自己或许离开了,陈三春如果太过伤心怎么办,不如让陈三春有个念想,往后的日子不至于太孤单寂寞。
“如果有来世,你会等着我吗?”
“不会。”陈三春坚定道,“我不要等你,我要和你过一生一世。”
门吱吖一声开了。
陈清走进来,神情镇定,对陈三春道:“车来了,我们去省城的医院。”
夜里路不好走,还好司机熟门熟路。
陈清坐在副驾。而陈三春用毯子将陈宣裹得严严实实,坐在后座。
陈宣精神不太好,路上有些颠簸,他愈发觉得心里难受,咬着牙忍着。
陈三春早就发觉陈宣的异常,心疼道:“宣宣难受吗?”
陈宣虚弱道:“三春哥,你唱个歌给我听吧,就是你经常唱给我听的那个。”以前陈三春偷偷摸摸去看陈宣,要等陈宣睡了才离开,陈宣要是睡不着便会在床边搂着陈宣唱孤儿院阿姨教的儿歌哄睡。
车厢里响起了低沉的男声,不怎么悦耳,也不怎么动听,但听得人非常安心。
陈清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陈宣的脸,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表情放松,就像他小时候看到陈宣睡在母亲怀里的样子。而陈三春还在低声吟唱着,一边轻轻抚摸着陈宣的背。
歌声只为爱人。
车开了四五个小时,到医院的时候天蒙蒙亮。
医生护士早已经推着平车在门口准备好。陈清出发前就电话联系了医院,又花了不少钱,找了专家过来加夜班。
医生做了检查和治疗,陈宣病情稳定下来,诊断的是先天性心脏病,早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不过陈宣从小到大保养得好,还可以做手术,只是风险大。
陈清拿着手术风险告知书坐在走廊上,深深地埋着头叹气。保守治疗只会越来越严重,但是做手术的话成功率只有一半。
陈三春哄着陈宣睡下,想问问病情,出门便看到陈清坐在门边的候诊椅上发愁。他一眼就望见了那白纸黑字。
陈清抬头看了陈三春一眼,将手术风险告知书递给陈三春。
“我同意,”陈三春坚定道,“手术肯定是要做的。”
陈清叹了口气:“可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医生说在婴儿时期做是成功率最高的,越大越不好做,宣宣眼看都十九岁了。”
陈三春愣了愣,思考了片刻,将告知书还给陈清。
“我还是认为要尽快手术,”陈三春苦笑道,“我会跟宣宣商量。”
陈清无力问道:“失败了怎么办?”
陈三春深深看了陈清一眼,回答:“那我也不想活了。”
陈三春和陈宣说明了手术的事情,陈宣也表示同意,他明白保守治疗自己的身体也坚持不了多久,不如搏一搏。
手术的前一天,陈三春找来了婚姻登记处的人,他临时去买了一枚金戒指。当然之前也征求了大舅哥陈清的意见。
陈清无奈,还能说不同意吗。只要弟弟开心,他什么都无所谓,父亲那边天天打电话到医院找他,劈头盖脸的骂。他挥挥手,无声地表示同意。
陈三春借了个录音机,放了一段西式的婚礼进行曲,然后拿着戒指跪到陈宣床前。
陈宣又惊讶又感动,他明天就要手术了,成功与否还不知道。
陈三春柔声道:“宣宣,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陈宣湿润了眼眶,揉了揉眼睛,说道:“三春哥父亲说娶男妻丢人,你以后做人会抬不起头……”他泣不成声,他很想和陈三春结婚,但不能那么自私,万一手术失败,和男人结过婚可能会成为陈三春往后的人生污点。
陈三春摸了摸他的头:“不丢人,娶到宣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陈宣抹了抹眼泪,破涕为笑伸出左手,那戒指戴在无名指有些大了。
陈三春笑道:“等手术成功后,养养长胖就合适了。”
手术很顺利,半年后陈宣恢复得很好,陈三春忙里忙外,他没有拒绝陈清的好意,会计考试顺利过了,他在陈家商行里做会计工作,一边天天往医院跑照顾陈宣。
而村长知道陈宣和陈三春结婚,大发雷霆,一直不肯认。陈三春带着陈宣回去过一次,被扫地出门。
陈三春也懒得热脸贴着冷屁股,他存了点小钱,在省城里租了套小院子养着陈宣的身子,两人过得非常幸福。
两年后,村长突发脑出血过世,陈三春带着陈宣回去奔丧。
陈清继承了家业成为了新一任村长。他能力出色,开了食品厂,还发展了当地的渔业,带着村民们发家致富。
陈村也改名浮云村。
陈宣继承到了一些遗产,和陈三春一起单干,开了商行生意也不错。
后来年纪稍微大了些,陈三春将产业托管给有实力的年轻人,每年只分红拿钱,带着陈宣全国各地到处游玩,还到了海外。
大型豪华游轮上,到处张灯结彩。
此时陈三春已经双鬓白发,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陈宣,仿佛不会老似的,虽然头发花白,容貌依然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迎面走过来两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给他们俩行礼。
一人黑色西装,带着强烈的混血感,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有如大海般深沉。
一人白色西装,脸长得和陈宣有八九分相似,只不过比起一米七娇小的陈宣,足足高了一个多头,就像是大型版的陈宣。
“恭喜订婚。”陈三春笑眯眯地拿出两个红包。
“现在年轻人不流行收红包了。”陈宣眨眨眼睛,露出几分可爱的表情,拿出来一个礼盒,里面是在M国高定的一套男士首饰。
陈宣笑道:“方泞,封允辙,订婚快乐。”
方泞微微低头,道:“谢谢叔外祖父。”
封允辙也不多客气,大大咧咧接过礼物,忍不住说道:“叔外祖父和泞哥长得真像,不知道的还以为叔外祖父是泞哥的爸爸,不,哥哥。”
方泞淡笑地用手肘捅了捅封允辙暗示叫他闭嘴。“叔外祖父别介意,小辙他常年在国外不怎么会说话。”
陈宣:“没事,你妈最近还好吗?”
方泞:“挺好的,现在和我爸在。”
陈清三十多岁的时候,和厂里一个女孩子自由恋爱结婚,生了一个女儿叫陈紫萱,长得和他样貌十分相似。
陈清一看情况不太对,连忙早早带女儿去医院检查做了心脏手术。幸亏治疗得早,陈紫萱一直健康的成长,和普通人无异。
女孩子长大成年后,还考上了大学,学了音乐。后来认识了一个来村里写生的年轻人,两人一来二去便偷偷谈起了恋爱。
陈清本来是坚决不同意。他不希望独女远嫁,更加不喜欢方桐世这个不受宠的豪门儿子的身份。
陈宣劝了半天,最后同意让这个方姓的年轻人入赘到陈家。后来孩子出生,继承陈家的祖传容貌。陈清为了吉利选择跟了男方的姓,取名‘方泞’。
陈清也看开了,名字只是一个标记,没有什么比健康的成长更重要。
而方桐世本来在方家就没有地位,和家里断了联系,一直在陈家老老实实地当女婿。
方泞长大硬要学医,成绩优异顺利考上了云城医科大学。
毕业实习的时候,说是在海滩上遇到了真爱。谈了三年稳定下来就直接订婚,估计离结婚也不远了。
不远处又过来一群人,方泞和封允辙不得不过去打招呼应酬。
看着孙辈们离开的背影,陈三春笑道:“要不要去体验一下泰式按摩?”
陈宣撅起嘴:“才不要,我只要三春哥就足够了。”说着挽住亲昵地陈三春手臂,两人边说边笑地往船头甲板那边去了。
阳光,沙滩,大海。
夏日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