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课(2/2)
李晓诗做了个课中“知识拓展”,补充了一点内容,自此,这个在历史上本该寂寂无名的闾丘晓,就与注定传名千古的大诗人王昌龄名字捆绑在了一起。
“所以,在张镐要当众杖毙闾丘晓问罪时,闾丘晓求饶说家里还有母亲妻儿需要养,请求放过他。张镐就怒而反问:王昌龄之亲,欲与谁养?’,然后直接把人杀了。”
弹幕顿时划过一大片叫好声。
憋屈了这么久,难得听到一个还算能出出胸中恶气的消息,观众们都直呼痛快。李晓诗也明白,但就算她再不想,也还是要泼下这一盆凉水的。杀了是杀了,可事实上,王昌龄不会复活,时间也依然不能倒回到三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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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闾丘晓说白了也只是一个刺史,张镐能动的也就只有他。像那些真正给睢阳的灭顶之灾添柴加火的、那些真正有势力有实力的人,张镐动不了,观众们更无可奈何。
且不说李隆基李亨了,就连贺兰进明许叔冀,他们都无力惩罚。在弹幕的一片省略号和哀叹中,作为主播的李晓诗再次开口,打破了这种僵硬的气氛。
其实,据记载,在这一年年初的时候,睢阳的存粮还有六万斛,完全可供军民一年的吃用。但当时濮阳和济阴两地开口向睢阳要粮,说再不给点吃的他们实在活不下去就只能投降叛军了。许远作为睢阳太守,也只能伸出援手,拨了一半给他们。但……
她的声音断了一瞬,顿了顿,才又有点微妙且唏嘘地继续道:“但他们拿了粮食后,还是转头就投降了。”
这是和张镐发现自己来晚了仅仅三天一样,都是最让人无奈且生气的。
如果睢阳没有把粮食分给濮阳济阴,那他们完全可以靠存粮撑过一年,撑到朝廷收服长安洛阳终于可以分出主力来消灭围睢阳的叛军;
如果周围的驻军同僚肯出兵救援,那以张巡的能力,不仅可以解睢阳被围之局,还可以大破敌军也说不定,这么多人就不必活活饿死或被吃了;
如果张镐的军队早几天到,那……;如果……
如果真的有如果,那睢阳会有很多个机会能够撑下去。
可惜没有。
一个都没有。
七千对十多万,一边是由于内部政治斗争而导致无论朝廷还是同僚都视而不见的孤城,一边是首领安庆绪源源不断增加支援给出压力的叛军。
十个月啊……那可是整整十个月啊。
睢阳的军民,视死如归力抗敌军、用生命为江淮守住门户的这些无名英雄们,在用血肉筑成的城墙上、倾尽所有完成了他们的职责,成为了在这场风雨飘摇的浩劫中、维系着华夏民族命脉的一根缆绳。
朝廷动荡,只有江淮地区的赋税钱粮能够支撑这大厦将倾的王朝维持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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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守住的不仅仅是睢阳这一座城,他们守住的是整个大唐的命脉,是整个华夏不重现五胡十六国的希望,是整个唐王朝的气节和忠贞。
他们是被铭刻在历史上、无论怎样冲刷都洗不掉的英雄。但,他们的牺牲根本不是必需。他们原本可以不用死去。
他们可以活着完成这一切,成为活着的英雄。或者……只是做个活着的人。
是这个腐朽发烂的王朝在逼着他们去死。
多么可笑啊。
李晓诗:唐代文学家韩愈曾评价这场战役,守一城、捍天下……天下之不亡,其谁之功也?
其谁之功也?!
反问振聋发聩。
从天幕中离开,逐渐清醒的贺兰进明默然泪流。撕心裂肺的痛楚仍留在神经的四肢百骸中,他喉头滚动,在侍从手忙脚乱的询问照顾中艰难地翻身坐起,气若游丝。
去、统筹军队……准备出兵驰援睢阳。
谁之功?
……谁之功啊。
公元755年,安禄山和史思明一起发动叛乱,合称安史之乱。唐玄宗仓皇逃往四川,太子李亨北上称帝。唐朝上下反抗叛军、将镇守西北地区的精兵也悉数内调,并在北方少数民族军队的援助下,合力抗敌。中间涌现了无数可歌可泣的悲壮故事,我们也不能——再来细说了。
公元763年,安史之乱被平定。这场持续了八年之久的叛乱终于落下帷幕。李晓诗也终于重新看向了笔记:“安史之乱给唐朝究竟带来了什么呢?”
“大家还记得我们之前在讲到开元之治时提到过的一首诗吗?对,就是诗圣杜甫的《忆昔二首》,当时说,公私仓廪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
“而安史之乱时呢,我们同样用杜甫的诗来说,《石壕吏》有写,一男附书至……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大家可以看得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吧?
“再看安史之乱后,寂寞天宝后,园庐但蒿藜’‘四邻何所有?一二老寡妻’……这同样也是杜甫的诗,《无家别》。从这寥寥几首诗中,大家就可以真切地看到,安史之乱究竟带给了唐朝什么。
直到此
刻,观众们才理解了李晓诗为什么会在之前说起文学时,称杜甫的诗为史诗——这些用词朴实无华、平铺直叙的诗,把安史之乱时百姓的生活原原本本地还原了出来。
一句一句,宛如读史。
残酷、而真实。
诗中所透出的“史”,让人忍不住为之心惊,潸然泪下。
李晓诗道:“在安史之乱前,长安城是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最繁华的城市,甚至没有之一,而华夏也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但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动乱中,华夏人口骤减,又经常出现被屠城围杀的情况出现,特别是北方地区,无论是经济还是人口,都遭到了极大的破坏,堪称浩劫。后来,安史之乱虽然被平定,但唐朝,这个一度堪称首强的朝代,国运却由极盛,转至极衰。各种矛盾越发尖锐,中央势力也趋于衰微,再难恢复往昔。
长安城,这个从汉起就被历代作为都城的城市,唐朝以后,再无人在这里定都。
“我们都说,霸秦、强汉、巨唐。但唐,这个曾在世界上被视作是庞然大物的国度,自此,彻底
倒了下去。”
李晓诗神色复杂:“有人说,安史之乱改变的不仅仅是唐朝的命运和国运,让唐朝再也站不起来,它改变的,同样也是我们整个华夏民族的命运。因为在这场动乱里,叛乱的头目是少数民族、是胡人,并非汉人。所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念,也彻底深入人心了起来。
后世的许多朝代,再没有过像唐这样开放包容容纳各族的情景了……大家都开始对异族变得忌惮,对外国势力更是如此。
听到这里,李世民已经顾不上悲伤了,他唾地撑着桌子支起身体:“……不可!”可持续好久的悲伤让他仍然有些头晕,支撑不足,太医又连忙上前。
李晓诗也摇头:“……但那都是后边的历史了。我们之后再谈。”
“安史之乱的部分,到这里就结束了。”
“接下来就看下个部分吧,给予这个满是疮痍的唐朝,最致命一击的一场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