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赤瞳（1/2）

李乜是家里的顶梁柱！

即使不说，众人也心知肚明。多亏他平日往家里带食物，这才不至于送孩童老娘到荒郊野地，自生自灭。

如今要将他逐出家门，这不是自断臂膀吗？

耐不住老娘固执，闷闷不乐的走出小屋。

蜡烛静静的燃烧，李母放下针线，腾出一只手，磨砂着李乜隽秀的眉眼，瞳孔中尽是不舍。

“孩儿啊，你可知我为何将你逐出家门？”

李乜从来到这个世界，见识到与土著思想上的差异后，尽量让自己融入进去。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上辈子的人生阅历在那儿放着，怎么可能一时间就改了呢？

已经为这个家贡献这么多了，为何还要被赶走？

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吗？

摇摇头，表示不知。

李母收回视线，用针摩擦几下头发，继续缝补。

“因为你不是我的儿，我的孽子早在去岁就死了。你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借了我儿的尸体还魂罢了！”

李乜瞳孔收缩，颤抖着身子，低下头，一言不发。

这个世界，当真有神鬼之说？

还是作为白巫的老娘，自言自语？

“我清清楚楚的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整日魂不守舍，孤言寡语，不吃不喝。不得已，我便用仅剩的糯米熬粥，你才活了下来。

后来身体好了，却整日风言风语，便被人当做了傻子。”

“可明眼人都知道，你那不是傻，是聪慧。

每日都能带着食物回来，有时候是钱财、米麦、窝窝头，有时候是山鸡、野兔、喜鹊蛋，偶尔还有麋鹿、黑熊、野豕......”

“你吃东西从来只吃美味，再细的麻布你都嫌粗糙，每日闲时便要读书，吃饭都不舍得放下。”

“你嫌弃做农活、侍候庄稼，整日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我以为，一直这样下去也好，不让你和张家小姐来往、不让你去县城参加考试。就想看着你平平安安的长大、娶妻生子，让老二媳妇儿握着我的手，娇滴滴的喊我一声‘娘亲’。”

“但是老天爷不可怜我们，从你过来之后都没怎么下雨。家家户户面黄肌瘦，还以为你能消停，不曾想，又去考了童生，免了赋税，得了二十石的粮食，还将它散给族人！”

“娘害怕了，你不是羊群的孩子，你是老虎，老虎天生就要吃人。如果不把你赶走，我们李家庄早晚有一天，都要为你陪葬！”

“娘不怕死，可也不该把你绑在身边。养在笼子里的鸟儿，又怎么飞的高呢？”

李乜仔细听着，眼睛逐渐模糊。

自己是灾星，自己的演技拙劣而粗糙。一直想融入宗族，甚至不惜费尽心思讨好所有族人。

但还是被母亲看到了小心思。

重活一次，不再想像前世那样独善其身。想去换个活法，体会不一样的人生。

如今被逐出家门，也算了却心中的牵挂。

膝行上前，抱住老娘的腿，母子二人痛哭流涕。

直到天色灰蒙，又磕了三个响头，忍着麻木的双腿和悲伤的心情，慢慢站起。

轻手轻脚离开房门，将兄长李障带回自己的前院。

打开床上的暗格儿机关，露出整整一炕的米麦、肉干、干果，竟有千斤之多。

“哥，我要走了。我走之后，孝顺老娘的事就交给你了。多子、多福的语文和数学也督促点，以后不至于做个睁眼瞎。咱家人丁单薄，你和嫂嫂再生几个，这些粮食和二十五两银子，就当我这个叔叔给的见面礼。”

看了一圈儿，自己在这个房间里住了这么久，还是柴房修缮后的。

有些简陋，但也能遮风挡雨。

如今要离开，成为无根浮萍，想想倒也凄凉。

深吸一口气，振奋精神。

背上钢刀，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

“走了！”

不顾兄长的挽留，头也不回的离开。

路过门户大开的里长家，犹豫一下，走了进去。

忠叔和四个儿子正在打磨铁具、堂屋变成了灵堂，一指厚的薄皮棺材里躺着慈眉善目的老族长。

到底是走了。

怀着对现实的无奈、对亲人的不舍、对自己是个无用之人的愧疚内心，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

老族长不傻，几十年的人情世故，怎么会突然变成老糊涂呢？

只是他的演技要好，好到所有人都不在乎，所有人都忽略了他的存在，以至于去世的时候都显得如此自然。

甚至将身后事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自己原先的打算就是凝聚宗族，一起在这个糟糕的乱世活下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

忠叔做新族长也好，算是众望所归。

拜了又拜，这才离开。

走出李家庄，回过头来。

有些不舍，望着飘向空中的炊烟，心情总算好些了。

难民越来越多，做饭也只能天黑再做，要不然那些乞丐就会一窝蜂的冲过去。对庄子来说，多少是个威胁。

视线转移到东北方向。

张家庄......不......现在叫张家寨，张家寨的寨墙已经完工。

质量比县城的还好，东西南北四个大门、每一面都有四五个马面、数十个女墙，略微倾斜的墙面，缝隙都被糯米水和的泥土封住了，刀片都插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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