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章 一线牵法（2/2）

这种方法的特点，在于需要两个时空中人互有深情，相联之物也对双方都亲近熟悉。物物相连，其实是情缘互识，与其说辨别位置，不如说用心感受到对方……

可见真情做引，混沌天地也为之接续。

这种方法，后来传给子女，再后又为道门所学，直到如今各派，也依旧流传。

所以，需要书生身上有与结界外同伴一模一样的东西。而且与持有者情感相连，这份关联越深，辨别也就越容易，否则可能心力耗尽，也一无所得。

这下，槿家姐妹反而都迟疑起来。

一是书生和她们的东西，基本都在灵姬临凡那夜与太华一起毁去，包括那几幅画像。加上书生之前被三清所擒，浑身上下就剩一件破败衣衫，哪还有什么关联之物。

第二就是，即便有相连之物，可要相互情意做引，他们之间的情意，差错实在太大……

嫣魂默然低头，片刻，抬眸看向妹妹。

暮魂自然也明白对方心中所想，给了姐姐一个示意安心的眼神后，思量片刻，提高声音向虚无道：“韩公子，你那只放了木槿花的香囊可还在？”

嫣魂闻言恍然大悟。

那是她和韩涛音初见时，她惊慌之中化身木槿立在桥头，结果书生见状欣喜万分，极其轻柔地摘了好几朵放进一只香囊中细细保存……

她就是在那一刻，她认定了对方就是自己注定的怜花惜花之人，于是一有机会就偷偷下山偷看对方。

他在风亭念书，他和友人对酌，他月下独立，他长安行游……

每多看一眼，喜欢便加深一分，直到让妹妹施法化雨和他正式相遇时，书生毫不知情，但嫣魂却已对他情难自已。

一切都是源自那只香囊。

后来书生被取走精元，她对他悉心照顾那些日子，知道他香囊中的木槿花虽然已经雨破损，他却始终贴身随带。当时书生正被迷情香露所控，叫嫣魂以为他对自己一往情深才会如此，心中感动万分……

后来，嫣魂才知，那花虽然来自于她，但书生喜欢木槿，不过因为之前遇见妹妹暮魂的缘故。而那始终悉心保存的香囊，也不过因为寄托了对妹妹的念想。

就跟那幅姑射神女图一般，神女无论是否有情，爱慕之人却永远无法放弃……

那时候她静静望着画像，也看着书生苍白的睡颜，明明该悲伤，却只觉一种莫名情绪交织——像是寂寞，却又带着温情……

正出神，虚无中已传来书生似乎同样微微迟疑后的回应：

“还在……”

历经如此多的起伏波折，甚至生死险境，他竟还将香囊贴身护在身边。饶是暮魂不言，也觉几分感动，遂淡淡一笑，继续道：

“你将香囊握在手中，置于胸前，我们会找到结界的位置。”

她说的是“我们”，明显不想跟姐姐区分你我，也不想将情意的差错点破，随后转身看向姐姐。

嫣魂明白她的意思，虽有片刻迟疑，还是抬起右手。

在几人注视下，她的中指尖上缓缓生出一根木槿枝条。片刻，枝条长出嫩芽，接着，开出一朵花来……

张恒楚不由再次感叹妖之奇妙，同时也再次留意到，每次嫣魂现形都是木槿树态，而她一枝同生的妹妹，却每次都只有一朵单独的木槿花。

就好像是，暮魂不过是借姐姐枝头长出而已，除了花本身，那株木槿的一切都跟她毫无干系……

这种情况实在奇怪，张恒楚从未见过，或者听说过这样的妖身。本打算这次回山请教师父张青虚，可还未到江西，便遇到玉宵，折返了回来。

另外三妖却对此刻情形毫不在意，待嫣魂将花化出，拿在手中还是神情犹豫。明显认为书生一线牵应该由妹妹完成，但又知道妹妹并未与书生同心，因而久久迟疑不决。

“暮魂……”她看了看姥姥桑云，还是决定开口，“你来吧……”

暮魂察觉对方不安，只看着姐姐温柔一笑，道：“我也想救出韩公子，但那是姐姐的花，自然与你关联更深。”

嫣魂咬唇，不知该如何反驳，但神色极不自信。

暮魂再次温柔一笑，在姐姐手臂轻轻拍了拍，随即示意小天师开始。

张恒楚点头，向虚无道：“韩涛音，你闭上眼睛，除了嫣魂，什么都不要想。”

不知结界内的书生如何反应，片刻，才缓缓传来一句：“明白了。”

张恒楚又告诉嫣魂一样的话，随后将符篆点燃成烟，随后再凭空画了几道。

那符篆化出的青烟便如潺潺流水般，在嫣魂握着木槿花的手旁环绕回转，好似自己有了生命，正悉心探索什么……

渐渐的，嫣魂美丽的五官仿佛有几分踌躇，柳叶般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于虚无寻觅的道路中，感到些许迷失，半晌没有反应。

一线牵看似简单，若两头情缘不够，却极其耗费双方心力，若不留神，便会造成精魂损伤。

所以张恒楚对槿家姐妹和书生的纠葛并不算清楚，但见状不禁心生忧虑，侧头看向暮魂。神情似在道，若他们找不到怎么办？

暮魂明显同样忧心，但还是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又过了片刻，嫣魂眉头越蹙，鬓边溢出丝丝汗意，五指也握得越来越紧……

这下，姥姥桑云也站不住了，焦急阻止道：“快停下，他们会受伤的！”

说着就想去拉醒嫣魂，却被暮魂止住，不禁感到几分怒意，斥道：“当初女娲伏羲相互爱慕至深，才有一线牵法。你明知你姐姐对书生是一厢情愿，为何还要这样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