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章 千年前世（2/2）

“啊——”

“我跟你说，”女子转身看着男童，兴致勃勃讲起了过程，“那人跟我一样，还会化形术。于是我变巨蟒，他就变腾蛇，我变飞鹰，他就变巨枭，我变鱼，他就变鹤来啄我——”

男童满面担忧道：“后来呢？”

女子一笑，神情中带着几分得意：“那人一面打，还一面追着问我是谁，师从何人。于是我就告诉他，本尊是轩辕坟的圣桃娘娘，无师自修。但他要是以为我没有师父撑腰便可以欺负，那就是自讨苦吃了。”

轩辕坟的圣桃娘娘……

暮魂几乎忘记映照的是书生三世第一世，只看着镜子里那美丽又娇俏的白衣少女，知道那必定就是当初的灵姬。

这是暮魂第一次见到灵姬的模样，竟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但她是如此姿容绝美，又举止快活，很难相信这就是后来众妖口中，那神秘莫测又冰冷无情的师尊。

而女子话中三只眼的男人，必定就是二郎神杨戬无疑。原来灵姬初识杨戬时，是这样一个天真浪漫的娇俏少女……

正诧异间，镜中男童已带着几分犹疑道：“那娘娘最后打赢了么？”

女子昂头轻笑，日光映照她白皙如玉的脸颊，显得越发美丽。

“我跟他不分胜负。不过我知道了他叫杨戬，是什么玉鼎真人的徒弟——我们约了隔日再见，重新打过。”

男童一怔，镜外的暮魂也兀自一怔。

因为他们都看出了女子提起杨戬时，那不经意微微上翘的唇角，明显带着其他意味。

寻常妖灵和修道者，是不会一面打斗一面互通了名字，还相约来日再见的……

但他的情绪，女子并没有丝毫察觉。只依旧讲着三眼男人相关的话，最后向男童道：“碧云你先放心去骷髅山，跟着石矶姐姐好生修行。等我打败了杨戬，就去探望你。”

男童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暮魂不知为何，轻轻叹了口气。

而镜中时光流转，男童独身一人，日日在骷嵝山的白骨洞前采药，只想能第一眼就见到前来探望自己的灵姬，可女子却始终再未出现。

他不知缘由，只能凝望着遥远天际，久久伫立。

但暮魂却知晓，灵姬再未回来，是因为她与杨戬相约再见后，被玉鼎真人破格收为徒弟。

她早已忘了那柳树化成的碧云童子，从此留在玉泉山金霞洞修行，后来又随杨戬下山，到西岐姜子牙麾下听命。

可男童却一直在等着，直到那天，他的师妹彩云从石矶娘娘口中，得到灵姬拜入玉虚门的消息，正预前来告知师兄，却忽然凭空划过一支飞箭，将正在白骨洞前采药的碧云童子，一箭封喉……

“师兄！”

他就这样，不过刹那间便死在师妹彩云眼前。

凝望天际的目光尚未收回，便这样睁着双眼到底，缓缓化作一道绿光，飘飞远去……

而他先前身死的地方，只留下一支箭矢，尾端刻着“李靖”二字。

闻声赶来的石矶娘娘见状大怒，知必是李家三子哪吒射箭为乐，害了碧云性命。

想要追往陈塘关为徒儿讨回公道，又似乎到底顾忌着什么，于是只遣彩云将箭送回，叫李靖好生管束那无法无天的儿子。

毕竟那小贼仗着玉虚门庇护，连龙王三太子的筋都敢抽，还有什么会怕的……

说完，石矶娘娘望着徒儿魂灵飞远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好在他修为不算太差，若运气好，还能入轮回之道去。下辈子变个凡人，比什么都强……

可惜他们都是妖，而身为妖，便总被人瞧不起，也总有太多顾忌。

她又似乎想起，听闻灵姬拜入玉鼎真人门下的事，一时间神色复杂，可正沉吟未久，便见自己的彩云徒儿，又身负重伤逃了回来。

“师父，救我性命——哪吒他不由分说，便要杀徒儿——”

石矶蹙眉，终是缓缓拿出剑来，向远处追来的凶恶红衣男童道：“玉虚恶贼，你们欺人太甚。”

……

镜中光华，渐渐散去，重回了仿佛无尽虚空与黑夜，只有偶尔淡淡亮光闪烁，仿佛窸窣星辰。

石矶终是忍无可忍，要与玉虚门的弟子哪吒争斗。但这番争斗的结局，后世都知晓结果。

因为哪吒始终无事，则必然是其师父太乙真人出面相助，将为徒弟报仇的石矶娘娘，被炼出了顽石真形，至于身死……

暮魂凝视着那镜中无尽黑暗和隐约闪烁的星光，心中一股莫名悲哀浮起，久久不能回转。

碧云童子不过是在白骨洞前采药，便无端被箭射死。

彩云不过送回箭矢，希望李家好生管束子弟，又被哪吒打得重伤。

而石矶身为截教门徒，真身顽石，生于天地玄黄之外，经过地水火风，炼成精灵，却被纵徒行凶的太乙真人杀死……

难道妖真的就如此低贱么？那些自诩天地正派的玉虚门人，在面对妖时，可以如此蛮横无理，如此恬不知耻……

而更令她回过神来，不禁无比诧异的是，这是书生的三世第一世！

原来书生第一世，竟然是妖，是那个死在哪吒箭下，好在魂灵坚固，所以得入轮回的碧云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