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弟子（1/2）
上清，玉皇殿外。
不用听人通报，远处上清弟子的欢呼声已经传递到了玉皇殿外，此刻留在殿内的数百弟子彼此对视，也是纷纷松了口气，只是由于场中有几位妖王，因此还不敢懈怠。
青翎在际见狼族已经退兵，收了羽翼，重新落下，回到了薇的身旁。
薇取回了龙鳞剑，将之收入剑鞘中，四周的气氛似乎也缓和了一些，“不知前辈的诚意如何？”
苏桦脸上有些不甘，但身为上清老祖，却也不能在众多弟子面前背信弃义，只是冷冷道：“这九死还魂草，留下根茎。”
薇微微一笑，将九死还魂草截下一段根茎，掷还给了苏桦，“既然如此，三日之内，解药一定送到。”
“哼！”苏桦接了那一截根茎，到底还是有些心痛，背过身去道：“你们可以走了。”
薇衣袖一挥，飘然转身，竟就此下了玉皇殿。
四位妖族族长见薇离去，便也不再逗留，皆随着薇下山，唯独袂多看了一眼狐妖王，似乎得了什么命令，也随之下了山。
雪的身后，子黍望着那一道身影渐行渐远，不曾回头，亦不曾停留，仿佛先前他与薇的一切，都不过一场幻梦，而那走下山去的却是另一人，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什么也没，只是微微低下了头，望着那一级级往下的台阶，觉得有些苍凉。
“妖王还不走么？”
西斗星君苏桦冷冷地看着狐妖王，眼中敌意渐深。
狐妖王只是笑了笑，却是看向雪，彼茨对视里是长久无言。
“不随我回去？”终究，是狐妖王开口，低声问道。
雪沉默片刻，继而灿然一笑，“族内，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各有各的道，老祖请回吧。”
“哈哈，”狐妖王摇头失笑，却也并不留恋，便这样转身往山下走去，只剩下悠悠长叹，“千年了，还是这么倔，也罢，也罢。”
本为妖王，又是修为高深，狐妖王仅仅几步之间，便已消逝于云之外，场中只剩下朱雉与雪二人，千年的冤家。
“怎样，朱雉？如今你的谋算已然落空，可还要继续下去？”雪看向朱雉，眼里是怜悯也是冷然。
“咳……继续……咳咳……”朱雉身受重伤，脸色愈加苍白，可是眼里的恨和凄然却始终不曾消散，“我不像我娘，我要让下所有人都恨我，怕我！”
“这有什么用呢？”
“呵，何用？你的爱又有何用？早晚有一，你也会和我一样的，遭受背叛、欺骗、伤害、痛苦，直到恨所有的人，恨所有虚伪的善和真实的恶！”
“那我宁愿让它们伤害我。”
雪断然道，没有一丝犹豫迟疑。
朱雉顿了一下，“你就……就这么相信人吗？”
“我只是相信世上没有绝对的恶。”雪语气渐渐缓和下来，“在魔渊的一千年我曾几次绝望疯狂，可到最后都看到了一线生机，妖魔、骷髅、怨灵乃至无边的黑暗，都只因为曾受到伤害，都只因为放不下伤害，可这之中未尝没有爱，未尝没有希望和光明。你知道在那最深的黑暗下都有些什么吗？在骷髅之海的最下方，仙魔之战的古战场，魔灵混沌身中七剑，至死之时始终护着怀中女子，历经万年沧桑变化，竟不曾动摇分毫。只为一个承诺，永坠魔渊，死生不负，连魔灵尚且如此，又何况你我？”
这一段关于魔渊的往事，朱雉从未听过，即便是西斗星君苏桦，也不由得看向雪，神色不免动容。
“她……是谁？”朱雉不由得问道，那段万载前的往事，即便是妖王，所知也寥寥无几。
雪看着她，反问道：“在那万千骷髅的最深处，还能有什么？”
朱雉的嘴唇渐渐哆嗦起来，良久后才猜测道：“青衣……女魃？”
西斗星君豁然变色，不可置信地望着雪，哪怕子黍这个无足轻重的人，也在这一刻感到震撼，莫非那个引起无边骷髅浪潮的存在，曾与妖主交手的存在，是传里的女魃？
传中的人物竟然在魔渊之中，哪怕对于星君、妖王这等人物，这样的消息也如同晴霹雳。女魃和应龙皆是上古妖魔，他们可以接受其后裔当上妖主，却不能接受这样的人物还活着，否则，对于当今的世界，又会是多大的动乱？
“她，她还活着？”西斗星君苏桦竟忍不住开口问道，脸色极其难看，不知是因为此事还是因为原本所中之毒。
“灵魂散尽，只剩下躯壳而已。”雪淡淡的一语打消了他的顾虑。
“呵呵，你，你这些，便是想劝我么？”朱雉也松了口气，却是不禁苦笑道。
“你再继续下去，也不过万千枯骨，再造一个人间的魔渊，值得么？”
“可我也不会轻易放下，我过了，我不是娘……”朱雉轻轻叹息，“不过，今日之事，我也无意继续下去了。”
罢，她有些疲惫地招了招手，朱无岐等人赶忙跟了上去，便要随同妖王离去。
“等一下，”雪却喊住了她。
“怎么。反悔了，想将我留在这里？”朱雉停下脚步，冷笑着道。
“谦君的还魂术，你解了吧。”雪这句话的时候，不免多了些黯然情愫。
朱雉听了之后并没有动作，只是继续往山下走去，“我想将他，葬于斩妖崖下。”
雪怔了一下。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的地方。”朱雉忽然转身，对着雪一笑，“在外边久了，也让他回家吧。”
雪闻言默然，片刻后才低声道：“好。”
放眼望去，山外一片清明，朱雉等人却是早已离去。
“咳，此间之事，上清却欠你一个大恩。”苏桦看向雪，有些复杂地开口道，最终为妖所救，便是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面对雪。
雪与苏桦也并无多少交集，只是淡淡道：“我为朱雉而来，只不愿她再错下去，彼此本不相欠，星君亦不必谢我。”
苏桦默然片刻，低声道：“谦君他资卓越，当初便是我这个师叔也曾艳羡不已，他出事后，我去寻了一些时日，仅知为妖所害，不知其中竟有如此原委。”
雪没有接话，只是往远方眺望，上清山门之后，千里之外，便是浩浩荡荡的汉水，如巨龙盘桓于大地之上，水雾漫，看不见对岸，好似划出一条分隔地的界限，化作镇南郡与南明郡之间的界河，望之不尽，思之无极。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雪轻声吟咏，忽然问道：“传中的娱娟二妃，果真在此？”
苏桦目光一闪，亦看向那渺渺汉江，“不可见，不可寻；见则迷，寻则失。”
雪闻言只是轻轻一笑，玉皇殿上风起飞扬，她衣袂飘飘，似要乘风而去。
“这下千年，不知又是起了多少变化。”
“可要去看看？”苏桦抬了一下眼，语气不免萧然。
“既然无事，我也该走了。”雪坦然道，最后看了一眼残破的上清山门，亦不曾有所留恋，如广寒仙子，乘云御风，飘然而去。
苏桦也轻轻松了一口气，朱雉所下之毒霸道无比，他也是勉强压制，若要处处留神一个妖族女子，到底力有未逮。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雪相助上清退妖，苏桦也不会让妖留在宗门之内，他倒宁愿付出一些代价，让其离去更好，而雪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就此决然离去，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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