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卸权(2/2)
吴家夫人虽然曾经打骂过她,可她也不曾多有怨恨。
这哪个主母不恨小妾?
主母打她怨她,她都能理解。
可是他们话语之间,就能逼着吴老爷将吴夫人休弃,这让李招娣多少有些心惊胆寒。
钱珍娘立刻捏了捏她的手,“没关系,现在没想好,那就回去慢慢想,不着急。”
她又招呼众人,“行了,别说这些伤心的事情了。招娣死而复生,我们又故人相逢,北伐胜利在望,喜不自胜,今晚不醉不归!”
今日李招娣死而复生,又是北伐胜利在望,加之老成员们这些年天南地北的,也很少像这样聚在一起,众人难免有了半路开香槟的意味。
今日一醉,明日徐振英便要北上和赵毅谈判,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是以众人都喝得有些放纵。
徐振英也是。
这是她跨入这个异世第一次喝到如此醉醺醺的程度。
她并不嗜酒,甚至也明令禁止军队的人纵酒,可是她今天心里有事,郁郁不安,因此也难免贪杯。
喝到后面,众人都有些不省人事。
江永康见她独自凭栏远眺,便坐了过来。
两个人一同坐着,望向底下的盛世大观。
很快,这天下所有的一切都要冠上她徐振英的名字,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心态。
江永康见她眯着眼睛,双颊绯红,身体绵软,本来以为她睡着了,哪知那人却突然睁开眼睛。
目光清明而锐利。
如一把刀狠狠插入他的胸口。
徐振英声音低沉,只望着他,问他:“江永康,六年前,你为什么要送走李招娣?”
仿佛瞬间,万籁俱寂,人世间无半点声响。
那一瞬间,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她那双冷漠犹如神女的眼睛。
半刻。
江永康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夜风吹拂的声音。
江永康的身体僵在那里。
他低垂着脑袋,月色落在他半张脸上,仿佛笼罩一层无法言说的阴影。
他身上还有酒的香醇。不知从何处飘来了桂花,落在他的肩头,平添一抹孤寂。
他蠕了蠕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最终却没有张口。
果然是…瞒不住她吗?
夜风,似乎更急了。
她只是忽然想起这件事,然后忽然的恶作剧一般的诈一诈他。
可是江永康的沉默,让她觉得浑身发冷,那冷意从脚底往心里钻,像是毒蛇一般无法阻挡。
直到那凉意勒住了她的脖子。
她眼底的眸光一寸一寸的熄灭。
她唇角微微勾起,随后起身端坐,她什么都没说,她只是素手拨动酒杯,随后含笑,一仰脖子,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她眼底没有泪。
整个过程,她一直很平静。
平静到一种残忍的地步。
江永康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挣扎站起来,悲怆大呼一句:“徐振英!!”
这一声,惊醒了在场所有人。
所有人的酒醒只在刹那!
徐振英扭头看向他,眼底有隐隐的笑意,“江永康,明日你不必去北伐谈判,换张婉君去。”
说罢,她又望向钱珍娘,“明日你去跟财务部对接一下,让冯部长按照本金六十万,六年每年百分之五的利息结算,尽快拨发给江永康。今日庆功就到这里,明日一早准时出发北上。”
徐振英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往下走。
正所谓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风雨散,飘然何处。
而屋内人惊得瞬间全都站了起来。
站在背后的江永康却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
虽说这两千人护送北上的队伍,明明胜利在望,可不知为何,队伍里总有一种阴沉的氛围。
江永康被留在凤翔府,一没卸他的职,二没对他有任何明面上的冷落,可是天香阁的事情还是在高层之间不胫而走。
而这件事肯定瞒不住。
财务部一大早就接到结算六十万的事情,各个都是摸不到头脑。
钱珍娘只好对外统一口径,都说是曾经岚县发展的时候,江部长自掏腰包六十万垫付,如今国库有钱了,自然要还清。
众人自然对江永康又是一番歌功颂德。
然而也有那敏锐的,很快就反应过来江永康和昭王殿下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否则这六十万早不还晚不还,非得大战在即的时候来清算?
更何况昭王殿下定的是江永康随驾北上,却被临时换成了张婉君,任谁看了都会多想。
更神奇的是,江永康一大早就开始闭门谢客。
种种迹象表明,金州府怕是要变天了。
不知情的高层官员们自然是风声鹤唳。
这件事蝴蝶效应异常明显,江永康在军队中威望不低,甚至可以说是一呼百应,不少人担心两个庞然大物在这样关键时刻内讧起来,对北伐大业相当不利。
更有人担心江永康在这个时候造反。
徐振英没留下任何指示,可是留守凤翔府的高层人员却已经明显察觉到了危机。
尤其是钱珍娘和赵乔年,在一摊浑水之中那是毫不犹豫的占到了徐振英这一边,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扣下了江永康的兵权,甚至派亲信去盯着江永康的住宅。
这一系列动作,立刻引起了凤翔府高层的恐慌。
甚至还有人担心天下一统在即,昭王殿下是不是要卸磨杀驴,铲除异己,来一场权力的清洗?
而好在江永康一直闭门谢客,只除了处理一切日常的政务,并没有异常举动,更没有调兵遣将之举,好歹让这风波稍微平息。
“你觉得,那一晚殿下和江永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乔年曾私下问钱珍娘。
钱珍娘摇头,“那一晚你也在,你看出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赵乔年也只能摇头,“他们拢共就说了两三句话。”
钱珍娘也是心惊肉跳,“殿下不会说的。我有预感,这件事不会小。否则殿下不会临阵换将。”
钱珍娘小心翼翼的拉过赵乔年,“赵大哥,实不相瞒,虽说和江永康共事多年,可有时候我真的打从心眼里害怕他。”
想起流放路上种种,赵乔年道:“当初我第一眼见那小子,就知道此人不简单。他眼睛里有恨。心里像是憋着一头猛兽。”
“我亦有同感。一切只能等殿下从北境回来以后再说。这些时日,务必要盯紧了江永康。北伐胜利在望,我们可不能自己的后院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