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云岭铁骑(1/2)
随着杨朗一声暴喝,长刀一指,千余轻骑随之冲出,带着滚滚黄尘排山倒海般冲敌阵杀去,呼啸之声,直冲云霄,隆隆的铁蹄声如天雷滚滚,震撼山岳。
而对面,三千敌骑亦在阵阵的号角声中冲出,两支人马就如两片贴地飞掠的乌云,迅速地接近。
杨禹站在山坡上,目光凛凛地看着即将撞在一起的两支大军,面无表情。
薛青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因为杨禹没有亲自下场厮杀,还让她的几百人马留下护卫,薛青不免有些看轻他,正想出言激他一激,但只是悄悄一眼,薛青就被他那超乎年龄的沉稳慑住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杨禹头也不回,却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徐徐说道:“我的骑兵自成一体,他们经年苦练,四百人马为一方阵,你的人马贸然插进去,反而容易扰乱他们的冲击阵形。”
站在高坡上,看得特别真切,杨朗的千余骑兵在冲锋时,确实是组成一个个方阵,一排排地向前冲去,同样数量的骑兵,相较于她们散乱的冲锋形式,组成方阵后那碾压一切的气势让人十分震撼,一排排铁蹄,一排排的刀光,如铜墙铁壁,有排山倒海之威。
杨禹随意地说道:“孙子兵法有云,善战者,求之于势。一颗石头,放在平地上,你不会感觉到它有什么威胁,如果把它放在山巅上,它就有了‘势’,当它从山巅滚下时,就能无坚不摧。军队也是一样,你要想让一支军队能够无坚不摧,就要想办法赋予它强大的‘势’,骑兵从坡上俯冲而下,是一种势,但坡地不是随处皆有,故不可恃,将士兵严密的组织起来,让他们形成一体,这同样会让他们形成强大的气势,而这种‘势’随时随地皆可有,这才是一支军队的根本。”
杨禹说到这,坡下两支军队终于轰然撞在一起,一时间,便如巨浪拍山,杀气冲霄,血雨纷纷飞溅,卫长安与杨朗一个持长槊,一个持长刀,冲锋在前,如两尊洪荒巨兽,刀槊挥过处,敌人纷纷飞坠,敌阵如松软的泥土,被铁犁犁过,纷纷向两边翻开。
铁蹄如雷,刀光如幕,热血如雨,杀声如潮,一时间黄尘漫漫,山陵震撼,百鸟惊飞。
在杨朗和卫长安这两尊杀神无与伦比的杀伤力面前,敌人吓得肝胆俱颤,鬼哭狼嚎地向两边避开。
而杨朗与卫长安身后的第一个方阵,也开始收缩成一个三角阵形,如同一柄巨斧,顺着杨朗与卫长安撕开的裂缝狠狠地劈入,把敌阵劈得越裂越大,接着被后面两个压来的方阵无情地碾过,留下满地的残肢断臂和无主的战马仰天嘶呜。
王松寿第一次见到如此勇猛的双煞,那一刀一槊交相辉映,简直是无坚不摧,望着两个杀得满身血红的天煞星越来越近,王松寿的心肝不禁阵阵发颤。
王松寿意识到二人正是冲着他的帅旗杀来后,再也没有一丝迎击的勇气,立即夹马飞逃,杨朗与卫长安目标明确,拨马追着王松寿的帅旗杀去,紧追不舍,两三千敌军发现己方主帅被追得狼狈而逃后,最后一丝勇气也跟着泄光了,溃败之势一发不可收拾,纷纷各自夺路而逃。
山坡上,杨禹对薛青说道:“你可以带着你的人马下去追敌了,记住,人是重要的资源,只要投降,不必过多杀伤。”
“我又不是嗜杀之人。”薛青应了一句,立即带着自己的几百人马俯冲而下,呼啸着向溃逃的敌军掠去。
山坡上,杨禹身边只剩下一两百骑,这两百人中不少是生于云岭坞长于云岭坞的,他们见杨禹没有随薛青冲杀下去,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与薛青不同,绝不会因为杨禹没有亲自下场厮杀而有轻视之心;
从他们望向杨禹那热切的目光便不难看出,他们对杨禹的崇拜是深入到骨髓里的,没有四郎,哪里会有云岭坞的今天?
看看平。
王松寿三千西秦骑兵,被杨朗与卫长安率领的千余人马一举击溃,不可否认,杨朗与卫长安二人的恐怖攻击力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他们一路冲杀进去,杀得人头滚滚,血肉横飞,让敌军吓得纷纷避让,这为后面的军阵凿入敌阵形成了最锐利的锋刃。
但杨朗他们后面严密的冲锋阵型,才是这次胜利最根本的保障。
如果没有如此严密强悍的阵形跟随推进,杨朗与卫长安再凶猛也只是两个人,两军一旦陷入大混战,敌我难分,二人所能发挥出来的效果也就有限了。
而有一个组织严密的阵形跟着杨朗与卫长安推进,使得敌阵被迅速凿开形成的豁口,保证了二人不至于陷入敌人重重包围之中,他们只需要不断的向前冲杀再冲杀,根本不用担心背后会有冷箭射来。
战后,薛青与张敬等人对云岭坞的骑兵方形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趁着士兵们打扫战场的空隙,二人不约而同地与杨禹聊起了这事来。
杨禹坐在坡上,一边喝着水,一边说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自永嘉之乱以来,各个游牧部族能否崛起,其实主要不是看这个部族人口多寡,比如石勒的羯族人数并不多,而苻坚的氐族与其他部族相比,也只能算是小部族。纵观刘渊、石勒、慕容恪、苻坚、拓跋珪这些人之所以能带领着他们的部族崛起,称雄一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你们知道是什么吗?”速赢小说
“这些人都称得上是一时人杰。”
“他们都重用汉人。”
“准确地说,这个共同的特点是他们或他们的部族汉化的程度都比较高。而衡量他们的汉化程度,不光是看他们是否学会了汉字,更要看他们学习汉人的政治构架以及组织能力。”
秦州胡汉杂居,薛青与张敬他们对胡人军队比较熟悉,经杨禹这么一说,深有感触道:“没错,以前游牧部族的骑兵在作战时,通常都是乱糟糟地跟着帅旗往前冲,毫无阵形可言,这种作战方式难以将整支军队的力量凝聚起来,他们的战斗力其实很有限,敌弱则进,强即退走。”
杨禹点头道:“军队想最大程度的放大战斗力,只有通过严密的组织方阵去形成强大的战斗力。总之一句话:有组织一定会比没有组织强。同样一支军队,一旦组织起了严密的阵形,其杀伤性和震撼性便会成倍甚至数十倍的增加。这就是我们云岭坞这几年苦练骑兵方阵的原因。”
这次战斗给薛青的震撼很大,云岭坞的人马与他的几百人马在平时看不出太大的差别,而一旦组成了方阵,而且在冲锋的过程中还能迅速有序地变阵,这高下之分就十分明显了。
“能不能教教我,具体是怎么训练的?”薛青脱口问道,她高鼻深眼,身高腿长,自然散发着一股异域风情。
杨禹用手指指自己,又指指她,笑道:“听你这口气,是准备学会了便单干?”
薛青一惊,连忙躬身施礼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想……”
“行了,跟你开句玩笑而已,你们既然已归附于我,你的人马便是我的人马,还有什么你我之分,将来所有兵马,自然是一体训练。”
“是,属下出言无状,还请杨参军治罪。”
杨禹看着她那飒爽的英姿,轻声一叹道:“你们刚刚来归附,心里还存有小团体的意识,这不足为奇,不过你们要清楚,咱们现在是强敌环伺,将来的处境可能会更艰难,如果你们不能打破原有的小团体意识,将力量凝聚在一起,那么咱们被消灭只是时间问题。我今天之所以跟你们聊那些游牧部族如何崛起的事情,就是希望你们能以史为鉴,如果当初没有八王之乱的大内斗,这些游牧部族能入主中原吗?如果你们不想这样的悲剧在秦州再重演一次,就只能放下自己的小团体意识,大家团结起来,这事我希望大家能好好想一想。”
杨禹也不看各人的神色,他说完便转开话题道:“好了,大家准备一下,打扫完战场咱们便继续西进,争取把獂道等城夺回来。”
“喏!”
杨禹他们在后面打扫战场,杨朗与卫长安却是对王松寿紧追不舍的。
王松寿狼狈不堪,好不容易带着几名亲兵逃回到獂道县城下,眼看杨朗他们追得紧,连忙绕城继续西逃,从这两天刚刚建好的浮桥向渭水西岸的襄武城逃去。
卫长安带一支人马留下,杨朗则继续拼命地追赶。
“快,关城门…….”
王松寿的盔甲早就丢了,头发散乱,一进襄武城门就大喊大叫,城上的守军见王松寿这副见鬼的样子,后面还追着滚滚铁骑,无不震骇,大家手忙脚乱,有的放箭,有的的把吊桥绞起,杨朗催马赶到,冒着箭矢蓦然暴吼,长刀挥斩而出,硬生生把升起一人多高的吊桥铁索斩断。
王松寿正准备下马,回头一望,关到一半的城门外,吊桥落下,杨朗一马当先冲了过来。被追得魂不附体的王松寿“啊”的一声,连忙拍马向北门继续逃窜。
杨禹率军赶到南安郡治所在的獂道城时,王松寿已逃得没影了。
东流的渭水到这里拐了个弯南流,獂道城建于渭水东岸;而在渭水西岸,相隔不过六七里,便是原陇西郡治所在的襄武城(今陇西县)。
两个郡治所在地的城池离得如此之近,放眼整个天下恐怕是绝无仅有的,这大概与这一带渭水两岸地势比较开阔,适宜农牧有关。
这几年后秦与西秦在这两城对峙,时有战争,所在城高墙厚,非中陶、新兴那样的小城可比。
尤其是陇西郡治所在的襄武城,与秦州州治所在的上邽城不遑多让。
杨禹暗暗庆幸,在三哥杨朗一路追杀下,竟连对岸的襄武城也顺带拿下了,两城降者合计近千之众。
这真是意外之喜啊,若是让王松寿依城而守,杨禹这点人马也只有望城兴叹的份了。
獂道城中的百姓大概是经历战乱多了,倒也没有大乱,那些汉人耄老得知来的是晋军后,率众迎出城来,犒之以牛酒。
其中一个叫宋茂的老儒,在杨禹面前不禁老泪纵横,放声悲呼道:“不曾想我宋茂这油灯将枯之人,还有幸看到王师收复秦州,苍天啊,我宋茂死而无憾矣!将军在上,请受老朽一拜。”
杨禹见他摇摇欲坠,连忙扶住他说道:“老先生,切莫如此,让大家沦落胡尘,是我辈军人的耻辱,各位父老乡亲,我们来晚了,让大家受了太多的苦,该是我等向大家施礼致歉才是。”
杨禹说了就做,后退两步,大喝道:“全体将士听令,下马!”
随着杨禹的命令传达下去,身后的骑兵迅速下马,肃立于马旁。
“给父老乡亲们敬礼!”
全军将士,纷纷随着杨禹躬身行礼,这一幕惊呆了包括宋茂在内的所有人,别说普通的老百姓了,就是宋茂这样熟读经史的老儒,也从未听说过哪支军队在收复城池之后,集体给城中百姓敬礼的。
宋茂颤悠悠地上来,亲自扶起杨禹,再次老泪纵横地大喊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这才是王师,这才是真正的王师啊!我秦州百姓有救了,苍天开眼啊!”
他那些学生怕他激动过度,伤了身子,一边给杨禹回礼,一边上来扶住老先生。
前来迎接的百姓也感动莫名,这支军队和以往他们见到的任何一支军队都不同,他们不是一来就烧杀抢掠,也不是先要吃要喝,而竟然是先给城中百姓施礼道歉。
在这个战乱不休,人命贱如草芥的年代,百姓甚至被当成两脚羊,成为军队的口粮。这一切与杨禹这支军队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也难怪把百姓们感动的热泪盈眶,以至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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