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低头（2/2）
北海第三大港口，五六艘大型的贵族游轮霸道地占据了最好的靠岸位置，衣着华贵的贵族老爷夫人们乘坐马车匆匆赶来，他们不必下车，车夫直接将马赶到搭着接驳板的游轮上。
另一边明显更简陋的船梯上，码头劳工在管家模样的贵族仆人的监督下，往船上搬运包裹严实的贵族们的行李家当。本地贵族资产丰厚，搬运的队伍像搬家的蚂蚁，排出很长一列。
隔着半个码头广场，在人潮之外，金发张扬的男人翘着二郎腿，锐利的视线从几艘显眼大船上一一划过。
他长臂大张搭在靠背上，整个人陷在厚大的羽毛大衣中，折起胳膊肘，拿走嘴里的棒棒糖，饶有兴致地问：“呐，柯拉松。你觉得先搞哪艘比较好呢？”
坐在长椅另一头的男人闻言抬了抬眼皮，认真打量比较了几遍，伸手指向最中间的游轮。
“呋呋呋呋呋呋——”多弗朗明哥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巧了，我也觉得哪艘最好。”
占据最好的位置的游轮，当然也是最大最华丽的那一艘。
海军与世界政府在北海的胜负已经有了初步的结果，偏向政府、和大伊万不对付的大贵族都开始收拾东西跑路了——
大贵族家底丰厚，在新世界有房产是很正常的事。与其留下来不知道哪天被海军或者大伊万找借口抄了家，不如先出去避风头，过个几年局势对他们有利再回来。
北海局势初定，也只是海军获得了在北海发展势力的先手权。有和大伊万心照不宣的合作，海军在北海站稳脚跟不是问题，政府已经很难绕过马林梵多插足北海。
但也只是立足而已，海军在北海能待多久，摊子能不能铺开，还有待考验。离彻底整顿北海还远着呢。贵族阶层短时间内动荡难停，鹤中将不会和萨卡斯基的派系争锋，立场所限反而要低调协助他。
所以只要避开海军的势力范围，堂吉诃德家族在北海行动还是相当游刃有余。
海军和政府都是多弗朗明哥的心头刺，尤其是海军，联合大伊万掀翻了他的老底，害他痛失大本营，这笔账他心里记得明明白白。
只不过按照顺序，在那之前贵族想拿他顶包和政府推波助澜的嘴脸让他更加厌恶。
论阴谋诡计玩弄人心，他也是个中好手，没想到一着不慎，终日打雁反叫大雁啄了眼，这一点让他尤为恼怒。加上柿子当然挑软的捏，所以他决定先对这些肥得流油的贵族开刀。
赤犬联合伊万大帝清扫奴隶贩卖组织下了大力气，把相关主谋剿灭得七七八八，但北海不合那么多年，有权有势的大贵族各有各的倚仗，海军和大伊万难免漏掉几个有实力的。
政府军已经被打退，想在北海铺开生意的萨卡斯基不会嫌钱多，他不抓紧下手，这几条肥鱼迟早要进狗肚子。
罗西南迪没想那么多。这几个准备跑路到新世界继续逍遥快活、作威作福的贵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只是选择了最嚣张的一家罢了。
贵族老爷们要保持从容的姿态，底下仆人就得把握好速度。想按照主人要求的时间出航，底下人只能不停催促搬货劳工。
同样是呵斥催促，偏就中间那家的仆从格外盛气凌人，稍有不满就拿棍棒抽打，随意踢打背着重物勉力前行的劳工，罗西南迪看得满肚子火，这时多弗朗明哥问他，他就顺势选了这家。
就像莉娅说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嘛。
多弗朗明哥一口咬碎糖块，笑着说：“听到了吧，皮克。”
回归不久的塞尼奥尔·皮克站在两人身后，神色冷酷：“是，少主。”
附近势力众多，他们不可能在这种时局下明目张胆，要等游轮出航，天黑后夜袭。
皮克负责去通知潜伏在其他地方的干部，多弗朗明哥领着罗西南迪，大摇大摆地混进人群。
北海乱起来之后什么人都有，他们俩走在街上不怎么显眼。
“啧，肚子饿。”多弗朗明哥左右看看，走向港口酒馆聚集的一条街：“去吃点东西。”
罗西南迪乖乖跟在他身后。兄弟俩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渐行渐远。
多弗朗明哥在另一条街的入口处拎住蠢弟弟的后衣领，脸色不善：“这么大了还能走丢吗？”
罗西南迪无辜地看着他，手指指向一间生意火热的店面。同时一阵熟悉的香味飘来，唤起多弗朗明哥的记忆。
这是一家名叫“熟食店”的…熟食店。内售各种卤制品，还有保存得当可以常温储存数月的酱汁酱料。门口摆着造型新鲜的可移动大灶台，上面内嵌着三口大锅，都咕嘟咕嘟煮着香浓卤汁，锅里分别煮着荤菜、素菜、卤蛋和豆制品，赫然就是垃圾岛上罗西南迪煮给他的食物。
多弗朗明哥清楚地听到蠢弟弟咽口水的声音，挑起眉梢。
“想吃这个？”
罗西南迪点头如捣蒜。
这段时间跟着多弗朗明哥搞事，伙食水平极不稳定，偶尔吃顿好的也是吃多弗朗明哥偏好的西餐、海鲜大餐。
大龙虾当然也很好吃啦，但罗西南迪的胃早年跟着莉娅走，他时不时就喜欢吃点热气腾腾、煎炒烹炸、汤汤水水的餐点，不然总觉得整个人都不对劲。
多弗朗明哥对这些食物体验感不错，但他看店内人多不爽，想清场。
罗西南迪唰地掏出熟食店VVVIP贵宾卡，被店员热情地引进二楼包厢，及时阻止了兄长的暴行。
多弗朗明哥墨镜后的眼睛眯起：“你哪来的贵宾卡。”
上菜的店员长得忠厚老实，面不改色地接话：“哈哈，我们店的贵宾卡可难拿了，VVVIP客户目前四海包括新世界一共不到10位。这位先生的卡一看就是高额消费客户抽奖限定卡，运气可真好！”
罗西南迪克制地颔首，配合店员的演出。
多弗朗明哥饶有兴致地盯着店员：“不到10位？那如果我也想要呢？”
店员，同时也是这家店的主事店长，在两岛大副手下任职的组长稳定发挥，一脸喜色道：“这不是巧了嘛，我们店下周就有店庆活动，达到一定消费数额的客人参加活动就有机会获得次一档的VVIP贵宾卡，是仅此这位先生手里这张的卡呢。”
就算没有下周的店庆，他也要搞出一个感恩回馈、春季特惠之类的活动，抓住一切机会钓到眼前这条大鱼——他们驻扎北海的两岛成员都知道，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可是岛主的心腹大患之一！
多弗朗明哥指了指罗西南迪：“我就要跟他一样的。”
店员露出迟疑的神色：“这…这张卡我们店没有权限赠出啊…”
废话，这张卡片是岛主特别定制卡，根本没有第二张。
眼看眼前煞星表情不好，店员绞尽脑汁补充：“不过如果这位先生愿意，VVVIP卡有且仅有一个共享权限名额，我们可以向总部申请副卡，最快下周就能送到哦。只是……”
店员露出憨厚笑容：“激活副卡就需要客人多多消费啦。”
罗西南迪面上毫无波澜，内心茫然无措。
他对不上店员的脑电波，更别提暗中串词，只能全程无脑配合店员的表演。
店员对罗西南迪热情微笑：“您意下如何啊？”
罗西南迪没有台词，也幸好是个哑巴人设，只用干脆利落地掏出他的至尊贵宾卡，给这段表演打上句号。
店员收下卡片：“好的，我们马上就向总部申请副卡，这张卡也要送去总部记档关联。请两位下周来取哦~”
此乃谎言，他们要做的是紧急赶制新的VVVIP贵宾卡充当副卡，然后通知两岛和各分部换卡应对事宜。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不可能拿附属意味的“副卡”。
当然，以防万一他们会多准备几张，不论兄弟俩怎么分配，都确保事后能悄悄给罗西南迪换回主卡。
岛主卡的作用不止于此，送是不可能送的。
此事圆满解决，罗西南迪松一口气的同时内心难免忧愁。
多弗朗明哥对他的态度转变了。
看着兄长漫不经心用餐的姿态，罗西南迪收敛情绪，低头安静吃自己的东西。因此他错过了多弗朗明哥扫过来的带有温度的目光。
从垃圾岛被罗西南迪率先找到之后，他对这个蠢弟的管教越来越紧。
罗西的脑子没有莉娅和多弗朗明哥这种人精好使，死活想不通为什么兄长的态度转变得那么快。于是每天更加战战兢兢，收集情报都暂停了，也不敢跟别的干部多交流，很乖地跟紧多弗朗明哥，试图尽早打消他的怀疑。
然而在多弗朗明哥看来，对方是在和小时候社恐内向爱粘人的性格靠拢。
弟弟谁都不搭理，连之前喜欢欺负的罗都不感兴趣了，眼里只有他这个哥哥，这个认知唤醒了一点他内心残存的温情，表面上嫌弃，内心还是很受用的。多弗朗明哥不介意罗西南迪表现得和他的家族下属不合群，如果蠢弟只亲近他信任他，被他完全掌控，他也不是不能考虑给对方不一样的待遇。
毕竟他宏图伟业的蓝图里，有些事情，也只有留着一样血脉的罗西南迪够资格与他共享。
两人心思各异，行为上倒是不约而同地越来越亲密，除了罗心知肚明，其他干部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至少完全想不到海军头上。
而罗又有另外的烦恼。
从不久前堂吉诃德家族重返北海势力争夺场、辗转各大岛屿和港口开始，时不时就会有从熟食店或者粮食店出来的不认识的家伙偷偷给他投喂零食和…药物。
他立刻想起柯拉松那个美人朋友。
零食也就罢了，藏匿药物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麻烦。
他仔细研究过，给他送药满打满算也有四次了，每一次的药都不太一样，说通俗一点，每次都是“升级版”，针对他铂铅病的症状，效果也越来越好。
莉娅和艾拉可可合作是在私下进行，罗再怎么聪明的一个小孩，也不会知道这些药是在北海本地研发后，通过海军+本地贵族+革命军的人脉精准投送到他手里的。光是用药和处理残留包装、掩盖病情好转的现象、压制有效治疗给他带来的巨大心理震撼这些事，就足够让他无暇他顾了。
因此堂吉诃德兄弟俩的“蜜月期”毫无阻碍地愈发绵长。
战国元帅为罗西南迪骤然减少的联系私下忧心不已；鹤中将盯梢多弗朗明哥多年，对新的情况持观望态度；罗西南迪本人毫无头绪，心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只有放荡不羁的火烈鸟感受到了久违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