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远征（2/2）

只是这前进的步伐对于国师的弟子们来说，极难迈出。

小和尚慧明是其中走得最快的。在佛家中，死亡不是一切的结束，是下一场人生的开始。以张玄之功德，渡过黄河，走过奈何桥，喝完孟婆汤，穿过六道轮回，下一辈子定是天人。

无需悲伤，也无需欢喜，一切皆有因果，他早已看透。

梆梆梆梆的声音跟这雨一样，下了七天。

吕小花的悲伤比慧明重一点。早些时候她很沉迷张玄，为他的故事而激动，在真切了解之后，这样的心思便淡了许多。加之前几天受了好一场苦，现在心中感触不深。

她只是惆怅，一切都太突然了。那个潇洒身影在她脑海中渐渐消失，另一个贱贱的面容取而代之，清晰可见。

她明明那么讨厌这副面孔，为何会如此呢？

柳归的感受也差不多，不轻不重吧。她只觉得与张玄的相识还在昨日，他们受木老头推荐，才来到这里成为了张玄的徒弟。张玄人还是挺有趣的，论起缺德，她被甩了八条街。

第二天鸡鸣，当柳寻还在梦中时，柳归从床上坐起，她好像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去吃饭，气得她想揍那人一顿。

可那个人是谁呢？

陆凤比她预想中的要伤心些。在古老的记忆里，她经历过不少永久的离别。

她的寿数在猫中太过漫长，同龄的猫，同龄猫的下一代……这些早已被她抛在身后。她看着全城的猫色换了一茬又一茬，最后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她爱听故事，特别是武侠故事。她等了一个普通的猫猫生，才听说书人讲完陆小凤的故事。对那位大侠的向往，让她取名陆凤。因此，她在中秋的月光下化形了。世人皆团圆，左顾右盼，她已忘记了家在哪里。

所谓尘世之法，只是张玄给的一个好听的名字。她是运气好，天生什么都不干就能精进修为。

国师的灵力考核给了她一个新的家。她久违的在那六个人中感受到了，纯粹的认同。她就是她，可以是陆凤也可以是活了不知多久的猫妖，自己和他们是一样的。

而国师的下一次考核，让她找回了失散已久的家人们。尽管她想做人，但那不意味着和过去的决裂，她可以是猫也可以是人，前一个是她的过去，后一个是她的现在，也许会是未来。

过去已经发生，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她曾选择了遗忘，选择了抛弃，把那些放在了角落里，在时间灰尘的掩盖中消失。但当她打扫自己的时候，会发现某个角落上面布满了灰尘，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反而把自己越擦越脏。

至此，她缺失了自己的一部分，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在人世中兜兜转转。那并不是一段美妙的时光。

直到那场考核，她再次在月光下看清自己，她的一部分就是猫，没有什么好否认的。她没有抛弃猫族，他们一直都在，并茁壮的成长。

相反，她抛弃的是自己。

人并不能抛弃世界，在心中是你忘却那庞大的存在。在世界眼里，哦不，世界不知道你是谁，它看不见你，它的眼中没有任何人。人族中有句话很震撼人心，叫什么“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就是讲的这个道理。

好在她明白的不算晚，在考核中找回了自己，擦干净了全身，拥有了新旧两个家，所以她很感谢张玄。

现在，张玄死了。

人生是场漫长的远征，他的船带着自己航过了最险要的漩涡，现在他靠岸了，她需要靠着自己向前走。

在抛弃了部分自己之后，她就不再会为了生死离别而感伤。遗憾的是，不久前她全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