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萤囊（2/2）

一个清脆的女声爽快地回了个哎，正是自己认得的那个，原来那个女子小名叫青青，不知大名是什么。

右边是一个菜园子，园围边有几块光滑的大石头。对面是座小房子，把对面的视线挡住，对面的看不见自己，而自己可以看到对面。

此时大约是戌时中，月色正好，何济源便在那块最大最光滑的石头上铺上条汗巾子，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一家人劳作读书。

纺纱的是个老妇人，一个中年妇人在堂屋里砍猪草，两个小的在灯下读书，似乎还有点争执。

没多久，那个叫青青的小女子提着萤囊走了出来，把萤囊挂在纺车边的小架子上，把老人换了下去，自己纺起来，老人则在旁边绩麻。

何济源便有些思念已故的祖母。自己小时候晚上练字累了或者读书累了，就会坐在祖母旁边看她纺纱打线，有时间还会帮忙搓纳鞋底的细麻线，或用猪骨头做的拔浪锤摇麻线。

他突然有些伤感，也许这样的环境下容易让人伤怀。

他打定主意，如果那个小娘子出来就找个由头，把书还给她；若是不出来，就等明天让双喜还吧。

只是内心里，还是希望能看到她，跟她说说话。

就这样大约过了两刻钟，其间打更巡逻的那位老人家经过他身边，问了他几句话，给他敷衍过去了。

随后纺纱的倩倩站起身，提着萤囊上前，何济源以为被看到了，有些担心，正在纠结是否换个位置。

没想到她只是把蚕房的门打开，取了鲜叶子，把桑砧搬到门口，就着月光切细，用箩筐装着，进去饲蚕去了。

随后又见她关了蚕房门，提着萤囊一径往这边走来。何济源知道她那样的视角下不容易看到自己，倒是返回时一定会看到，便安静地等着。

听着她把门打开，搬了草进去，嘘嘘地赶牛喂牛，随后才关了门返回来。

何济源就坐在石头上静静地看着萤光由远及近，心中的希冀渐渐上升，心竟然还跳快了。

她果然看到了，提着萤囊站在离他四五步的地方端详了一番，才惊奇地问：“小官人怎么坐在这里？看月亮么？”

何济源微笑着道：“等你呢！”

说完站起来，从袖子里拿出书，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抬到她面前，鞠了个躬，笑道：“物归原主。”

倩倩行了个福礼后小心地接过，开心地说：“还差点以为你们忘记了呢。”

何济源拍拍旁边的石头，笑道：“坐一下吧。”

倩倩把书纳进袖子里，用手扫了扫石面，依言坐了下来。

何济源闻到她身上有淡淡的干草和牛味，然后这种气味变淡了，换成零陵香的浓郁和紫苏的辛辣，其中还带着薄荷的清凉，想来是她身上带的香囊的味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何济源方开口道：“我叫何济源，十五岁，你呢？”

倩倩大咧咧地笑道：“我叫倩倩，十三岁。”

“哪个青？”

倩倩便知道他听岔了，笑着纠正：“是倩，不是青。‘倩双成，一曲紫云回，红莲折’里的倩。”

“喔，那就是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里的倩同一个字呢。”

倩倩有点脸红，却不想认输：“奴家没有么好看。”

何济源哧地笑了一下，试探道：“能帮我做个香囊么？”

倩倩呆了呆，半晌才呐呐：“奶奶讲女仔的东西不能随便送人。”

“不是送，是我要买，二分一个好不好？”

“哪有这每贵，一分就蛮高了，又不是什么好料子，何官人要哪个样子的？” 倩倩恢复了镇定。

“你定吧！”

倩倩又呆了呆，哪有请人做香囊不选样子的，便试探：“那就葫芦的好不？上面绣蟾宫折桂？”

“嗯，你先不要嫌价高了，我还没讲装哪些香呢。”何济源笑笑。

这个小女子真是有些好玩，有时候精明，有时候又有些傻气。

倩倩仔细想了想，自己确实忘了最关键的那些，香囊不贵可里面的香贵呀，要是人家要装极贵的香，自己不是亏大发了。

正忐忑间，却听何济源笑道：“就跟小娘子现在佩的一样就好了。”

“里面有零陵香、野香薷、紫苏、野薄荷、香附子，都是自己采和配的，也不要什么钱。”倩倩解释。

“喔，我怎么还闻到有柏子香的气味呢？”何济源笑道，“麻烦小娘子把香囊解下来给小生闻一下。”

倩倩倒真的把香囊解下来递给他。

何济源拿着这个青绿色的香囊，拇指摩挲了一下，家织的普通棉布上面绣着卷卷的香草纹，仔细闻了几口后问：“有没有白芷，在里面再加点白芷就好了。”

倩倩答应了，又问了交期，结果也是有时间就拿给他。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何济源看她坐在石头上，双腿在前面左右两边摆来摆去，虽觉得不是很雅观，却是放松且好玩。

过了好一会儿，张氏在门口喊倩倩回家的声音才让两人停止闲聊。

倩倩才想起来：“小官人还不回去么？”

何济源正想回说什么，听到双喜在

倩倩看他没带灯笼，想着有些阴暗处不好走，容易崴了脚，便把萤囊递过去：“这个给你照路吧，夜里可以挂在帐子外面，记得白天在水边放出来，还能活。”

何济源道了谢，把竹竿拿在手里，两人并肩走到倩倩家门前的小坪子时，倩倩小声道了安，跑到纺车前继续纺起纱来。何氏已经开始骂她就知道玩，不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