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很狡猾1.0（2/2）
“副主任。”
护士拿出手机看微信，刚下载的，不太会玩，再抬头，发现张冲已不在眼前了，不远处街角的咖啡店旁有牛仔蓝的身影一闪而过。
咖啡店门口支着小黑板，招聘咖啡师，下方写着今日特价：开心果酱拿铁第二杯半价。
天气热了，不是喝热饮的季节了。
零九年的冬天，咖啡店的透明玻璃店门里，张冲穿着白衬衫，戴着黑框平光眼镜，专心致志地烘烤开心果，一颗一颗剥开，搓掉果皮，120度烘烤12分钟，放凉后用料理机打成粉末，加盐，持续手工搅打，直到打出果油，质地细腻，香气迷人。
拿铁杯内壁抹上整整一层开心果酱，加espres，适量糖浆，奶泡，拉出歪嘴笑的一只小猪拉花。
一杯这样的开心果酱拿铁可以卖到28元，张冲可以拿到8块钱的提成。
因为靠近医院，店面不愁生意，自制的开心果酱不能过夜，每天限量，先到先得，经常在午休时间一扫而空。行政办公楼的白领们来得晚了没有买到，耍赖似的从吧台探身进来，抢走几颗刚刚烘烤好的开心果。
张冲便每天单独留下一些，专门给几个上夜班的女孩子。
拉花拿铁需要在店里品尝，她们既不愿意牺牲睡眠时间提早到单位，就为了喝一杯咖啡，也不愿意为了装小资拍张美照而迟到，丢掉整月的全勤。
结果还是不满意。
“你们可以在工作累了的时候过来这里休息一下。”张冲说。
“那绝无可能，我们顾主任的眼睛就是探照灯，谁上厕所或者接水时间久了，都会被批评。”
“听起来，他是个不近人情的领导。”
“嗐，我们急救调度中心工作特殊嘛，一个电话一条命，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另一个女孩帮腔：“你要珍惜我们这些粉丝啊，就因为我们经常来喝咖啡，顾主任特地买了和你们店一模一样的咖啡机，装在公司茶水间里，无限量随便喝。”
于是，张冲取消了开心果酱拿铁的拉花，改为用纸杯包装，便宜了三块钱。
顾主任还是来了，进门前挽起长发，在头顶扎了个丸子头。
张冲以为他是来打架的，或者是来吵架的。
譬如：你们这个店是租的光熙的店面，不老实就涨房租。
或者：你再耽误我员工上班，我就跟你老板投诉你骚扰女生。
然而，他只是走到把台前，认认真真看了一遍水牌。
要了一杯冰美式。
张冲看见他被风吹出泪水的眼尾，无语了三秒钟。
“今天气温零下一度到零上三度，建议您喝热饮。”
顾璇温柔一笑。
“谢谢，不接受建议。”
“你是韩国人吗？”
“韩国人有折扣吗？”
“或许，可以赠送你一份泡菜。”
“星巴克因为售卖榴莲系列产品而流失客户，被sta抢占市场份额，惨痛的教训啊。虽然你们是小店，也要注意。”
张冲呆了呆。
“我没听说过。”
顾璇笑得可爱又狡猾：“因为是我编的。”
作为督促员工准时上班的领导，顾璇无所事事地在咖啡店里坐了一个下午，期间可能还窝在沙发里睡了一觉。
晚上六点交班，张冲脱下围裙，换了自己的外套，背上耐克包。
准备要走时，顾璇像被按了开始键，立即起身，跟上。
“你下班了吗？”
“没有，我今天上夜班。”
“你也会上夜班？”
顾璇偏过头看看张冲：“要不要去我单位食堂参观一下？”
张冲不觉得食堂有什么可参观的，直到他看见了食品种类丰富到堪比金钱豹的巨大餐厅。
“这里是单位食堂？”
“是光熙五星自助菜品研发中心，新品开放免费试吃。”顾璇帮他刷自己的员工卡：“所以吃完了，你要认真写菜品评价。”
张冲端着托盘，沐浴在香喷喷的美食气味中，整个人即将飘起来。
“我感觉你在骗我。”
“我不爱骗人。”
顾璇往托盘里放了一个小盘子，推着他前进。
张冲回头看他。
顾璇眨眨眼睛。
“我只是逗你玩。”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很饱，很满足，顾璇很幽默，讲了很多调度中心遇到的奇葩报警，也很体贴，略过了血腥的可能影响食欲的部分。
张冲很久没有如此满足了，虽然吃饱了，仍旧挖了两颗哈根达斯冰淇淋球。太过饱腹让他的思考能力减弱，他几乎以为顾璇要追求自己。
然而顾璇说：“你一个月挣多少钱？我给你一个月工资，你帮我办一件事。”
张冲刚刚挖出完美一的勺香草冰激凌小圆球，已经张大口准备迎接美味暴击了，不得不放下。
“上个月工资5200。”
顾璇点点头，摸出钱包，点了五千给他，同时递来一张纸条，是个位于城中村的甜品屋，叫做“佳佳私房烘焙”。
“这家店门口有两个流浪汉骚扰老板娘，你把他们赶走。”
有保洁过来收餐具，张冲抬手，盖住鲜红的纸币。
等保洁离开，他又把钱推了回去。
“你觉得我是打手？”
顾璇沉默了一瞬间，突然笑了。
“好吧，再给你两百，只不过是尾款啊，办好了才给你。”
有钱人逗你玩的套路吗？张冲心里画了个问号。
“我不干。”
顾璇单手支着下巴，他几乎没怎么吃，薄薄嘴唇上一层唇釉还很完整，是樱桃红色。
“老板娘是我的前女友，虽然已经分手了，我不放心她。好心的小哥，帮帮忙嘛。”
张冲把钱推到他手边，把纸条拿了回来。
“帮忙可以，我不要钱，就当是谢你请我吃饭。”
几天后，张冲和同事换了班，坐公交车40分钟去到三环外的城中村，找到佳佳烘焙店，蹲守了整整一天。
城中村的店铺多半在门外占道经营，唯有佳佳烘焙店门前什么都没有，只有几盆花。
店门口摆了个算卦小摊位，是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多岁，女的花白头发，带着盲人眼镜，但看身材，这应该是两个男人。这两个人占据了烘焙店门前的空地，要价也不贵，5块钱算一回，财运事业运桃花运什么都能算。每当有顾客来，他们询问得很细致，顾客自由发散地抱怨生活抱怨家庭，他们也不会觉得厌烦，耐心听着。
张冲去到附近的派出所，反映了这个情况，判断他们的身份应该是外省流窜来的窃贼，借由伪装打听附近居民的家庭情况，方便随后下手。
而派出所也已经部署了便衣，早已经盯了好几天了，只是城中村人口稠密，成分复杂。在他们没下手之前，只能驱赶，并不能如何。
张冲和民警配合，伪装成离家出走的有钱人家孩子，去找这对算命先生抱怨父母只给钱，并不关心他的成长。当晚，他在城中村最“昂贵”的旅馆的房间迎来了不速之客。
这对窃贼被蹲守的民警抓了个现行，因作案事实清楚，作案动机明确，没什么悬念，直接拿下。
任务完成，张冲去佳佳烘焙店买了两个蛋挞，在店里慢慢吃完，和老板娘攀谈，嘱咐她把门前的空地利用起来。
“可以摆一些今日特价的招牌，既能吸引顾客，也可以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老板娘感谢他的建议，没收他钱，又打包了一些牛角包给他。
老板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的寒气。
“哟，这不是咖啡店的小哥嘛？”
“陈、陈主任？”
万万没想到，这家店的老板居然是光熙急诊调度中心的主任陈佐锋。
张冲看着陈佐锋其壮如牛的身材，又看了看门口那片空地，不太相信那样的两个人他会解决不掉。
而顾璇说老板娘是他的前女友，前女友……
陈佐锋揽着张冲的肩膀，把一张顾璇的名片塞进他手心里：“小伙，别卖咖啡了，去给顾璇做保镖吧，我看你身材应该挺能打的。一个月两万，包吃包住。你会开车吧？”
“需要很能打吗？”
陈佐锋笑起来：“需要你能接受老板每天哭哭啼啼的，如果你同意，我给你报一个心理咨询师的培训班。”
张冲觉得他在开玩笑，虽然背过顾璇的资料，但他不认为顾璇是一个很情绪化的人，可是又想起那天他来咖啡店时，眼尾的红晕和水汽，他记得那天没有刮风。
“不过。”可能陈佐锋以为张冲在犹豫，解释了一句：“他有六十多个工作人员，你要考虑的不是能不能为老板出生入死，而是老板会不会很快对你失去兴趣。”
“哪方面的兴趣，我能问问吗？”
不管是哪一方面的兴趣，张冲面对这个offer都必须接受，但他希望不是那方面。
陈佐锋大喇喇的目光把张冲从头顶看到脚底，在重点部位故意停留了几秒钟，神情忽然有些严肃。
“如果我说是那方面呢？”
张冲违心地谄媚微笑：“陈主任，我是直男。”
“ok，很好。”陈佐锋给他竖大拇指：“希望你能继续保持。”
时至今日，张冲可以拍胸脯保证，对老板绝对心无邪念。
然而，老板承诺的两百块钱尾款始终没给，他很想问问是不是对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够满意，是不是希望我能展示一下拳脚。
是不是，在这一次我的行动之中，你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但是，没机会了。
天还没黑，光熙行政办公楼已经亮起了霓虹灯。
张冲握了握背包带子，快步走过咖啡店，融入人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