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悔恨（2/2）

若非他双唇无丝毫血色，若非她不时眉紧皱头，像是在经历什么巨大的痛苦，崔宏靖会认为，她只是睡着了。

她躺在那里，病中的样子并不好看。

但崔宏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一张脸。

甚至可以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这一刻。

他从没有如此这般害怕，害怕失去她。

以前，哪怕她再恨他，他也有迷之自信重新俘获她的心。

可现在，他连这一点始终坚定的迷之自信，都没有了。

因为他的雪儿，不理他了，这次是真的不要他了。

她就那么静静地躺着。

他说什么，她也听不见，更无法回应他。

“雪儿，我来了。”他紧紧握着她冰冷而柔软的小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滴在她的手上，“雪儿，我来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就像一具毫无灵魂的，行尸走肉。

全然不顾自己胸部的伤口，早已渗出了鲜血，染红了纱布。

他感觉不到疼痛，眼里只有梅雪儿——

新婚之夜，她异常冷静地说：“把你的东西，拖出去”；

半夜三更，她一次又一次地蹲在王府的墙角，挖狗洞；

将尸体大卸八块后，她一脸自信地向一群男人宣布：“凶器是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刀”；

她躲在窗户外，看着他大笑：“这太医裹尸的手艺倒是不错”；

她一边逗着小乌龟，一边大口嚼着猪大肠，嘴里还不忘骂上几句“狗王爷”；

看着皇祖父亲笔书写的“大道无为”，她很认同地点着头：“采药超人”；

他非常之混账地将送到清风苑的礼物都收了回来，她气得给他下了药，让他痛了整整两天，然后笑着对南星说：“你觉得你家小姐，是这么肤浅的人吗？是在乎那些身外之物的人吗？”；

她可以在燕王府的赏花宴上，让太子妃喝男人的尿，末了还将计就计送给太子一片青青大草原；

她说，她可以在两个月之内，让他双腿恢复如常，但她要自由，那是她唯一向往的东西，自由；

他逼她吃下堕胎药，她一双通红的眼里，只有无尽的绝望和愤恨：“我，恨你！”

那个午后，他将她压在身子底下，吻她。她却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踹在他两腿之间；

她被太子掳去，他发了疯似于地去救她，却见她被另一个男人拥在怀里。“我受伤了……需要人搀扶。”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她走了，离家出走了，不要他了；

除夕的宫宴上，他们又见面了，她一战成名，出口便是千古名篇《咏梅》；

上元节那天，香溪河畔，他忍不住垂头吻他。她挣脱了，“王爷，请自重”；

后来，他只敢偷偷地去瞧她。他知道他恨她，不肯原谅他；

……

过往一幕幕像放电影般在他脑中循环播放。

每想一遍，心里的痛便多一分。

“雪儿，我来了——你醒醒好不好？你站起来骂我好不好，你起来骂我狗王爷，好不好？……”

“王爷。”庄翔去搀扶他。

他流着泪，甩手打开庄翔，不肯起来，“雪儿，我来了。你站起来骂我打我好不好……我求你……”

手术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白色的里衣。

“将你家王爷的床，搬过来吧。”婉贵妃长长叹了口气。

崔宏靖终于安静下来，紧挨着梅雪儿躺下。

他不再流泪，只是眼神空洞，瞳孔涣散。

任凭旁人替他换衣服、换药、喂食，他都只是机械地配合。

他也不再言语，默默地伸出右手，捉住身旁梅雪儿的左手，十指相扣。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并排躺着。

雪儿，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