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二士争衡（2/2）

钟会接司马昭手令，乃与姜维商议。姜维曰：“可命监军卫瓘收之，将军引兵随后，若邓艾杀了监军，反情实矣，将军擒而杀之可也。”钟会大喜，遂令卫瓘收艾。卫瓘即点数十骑，欲往成都。左右谏曰：“此乃钟司徒欲使邓太尉杀将军，以实反情，万不可去也。”卫瓘曰：“不去，乃是抗命，我自有应对之策。”遂发檄文二十余道，传与成都各军曰：“瓘奉诏收艾，余皆不问，若早来归，爵赏依旧，敢有不出，灭其三族。”遂备槛车两辆，往成都进发。

次日夜，雄鸡初唱，卫瓘至成都。邓艾部将皆来投拜于马前。邓士载于府中正卧，卫瓘引数十人突入大呼曰：“奉诏，收拿邓艾父子！”艾梦惊醒，滚落床下。卫瓘叱武士绑入槛车。邓忠出问，亦被拿下。府中兵将奔走呼聚，方欲抢夺，忽见钟会引兵而入，遂四散而走。钟会见邓艾父子被收，以鞭抽艾头骂曰：“养犊小儿，何敢造次？”邓艾亦骂曰：“奸险小人，不得好死！”钟会令人，将邓艾父子押往洛阳。

钟会又得邓艾兵马，声威大震。姜维进言曰：“昔，韩信不听蒯通之说，而有未央宫之祸；文种不从范蠡于五湖，以致伏剑而死。此二子，乃人杰翘楚，功名显赫，之所以身亡者，盖因利害不明，见机不早也。今公大勋已就，名震人主，何不泛舟江湖，登峨眉之岭，从赤松子游乎？”钟会笑曰：“我年方四旬，正思进取，岂可退闲山林。”姜维曰：“若不退隐，当早谋良策，此士季之所长，无须维言之矣。”

忽报：“司马昭恐收邓艾不下，亲引兵马至长安，贾充奉命，兵出斜谷。”钟会大惊，急召姜维商议。姜维曰：“司马昭此举，意在公也，君疑臣，臣则必死，岂不见邓艾乎？”钟会拍案起曰：“我意已决，事成则为天子，不成则退据两川，亦可做刘备也。”姜维曰：“近闻郭太后新亡，可诈称奉太后遗诏，讨司马昭弑君之罪。以公之才，中原可席卷而定也。”钟会曰：“伯约可为先锋，事成之后，同享富贵！”姜维曰：“既已结拜，愿效犬马，但恐众将不服。”钟会曰：“来日设宴，如有不从者，尽杀之！”

次日，乃元宵佳节，于宫中大张彩灯，广开筵宴，聚众将会饮。酒过数巡，钟会忽执杯大哭。众将问其故。钟会曰：“郭太后临崩，有遗诏达此，司马昭南阙弑君，大逆不道，命会讨之。诸公既受国恩，当共襄义举，有违诏命者，立斩！”众将畏惧，只好从命。钟会禁众将于宫中，派兵严守。姜维曰：“众将不服，不如坑之。”钟会曰：“我已令人在宫中掘一坑，有异意者，即棒杀之。”

时，心腹将丘建在侧，此人乃护军胡烈旧部，胡烈亦被禁在宫中。丘建乃密告之。胡烈大惊曰：“我儿胡渊，领兵在营，望汝念昔日之恩，传一消息，虽死无恨矣。”丘建曰：“将军勿忧，容某图之。”遂入告钟会曰：“众将在此，水食传递，恐有走漏。”钟会即命其监领。丘建乃暗放胡烈亲信入内。亲信得胡烈密书，径奔胡渊营中。胡渊见密书大惊，遂遍告诸营。众将校俱来胡渊营商议。众将曰：“誓死不从反贼！”监军卫瓘曰：“来日，乃是正月十八，众将领兵突入宫中，诛杀反贼！”

次日天明，钟会问姜维曰：“我夜梦大蛇数千，争咬吾身，主何吉凶？”姜维曰：“蛇者龙也，乃大吉之兆。”钟会喜曰：“我观众将，皆不心服，不如趁早杀之。”姜维领命，带甲士去杀诸将，忽一阵心痛昏倒于地。左右忙救，半晌方苏。忽听宫外人声鼎沸，无限兵到。外兵撞开宫门，一拥而入，见人就杀。钟会砍翻数人，被乱箭射倒，众将拥上，割下人头。姜维挥剑，左冲右杀，魏兵似壁，刀枪如苇，只好退入大殿。忽心痛又起，姜维仰天悲曰：“我计不成，乃天意也！”遂自刎而死，时年五十九岁。

郤正论姜维曰：“姜伯约居大将军之重，处群臣之右，宅舍敝薄，资财无余，侧室无妾，后庭无乐，清素节俭，好学不倦，乃一时之仪表也。”

《魏晋世语》曰：“姜维战则身先，退则挡后，蜀中英俊无出其右。顾东吴、曹魏之大将军所为，能与伯约并论乎？”

陈寿评曰：“姜维粗有文武，志立功名，玩众黩旅，明断不周，终致陨亡。老子云：‘治大国，犹烹小鲜。’况区区蕞尔，可屡扰之乎？”

钟会被杀，邓艾部下连夜去追槛车。有人报知监军卫瓘。瓘大惊曰：“是我收拿邓士载，若其放出，瓘死无葬身之地矣。”护军田续曰：“昔日，艾欲杀续，幸众将苦求得免，今日当报此仇！”卫瓘即命田续引五百骑追赶。兵至绵竹，撞见邓艾父子正放出槛车。邓士载见是本部人马，未作提备，马至近前，田续手起刀落，将邓艾砍翻在地，其子邓忠，亦死于乱刃之下。

有人评曰：“邓艾能兵善度，钟会精于策谋，二士乘时，忽成大功，恃而自傲，灾祸岂会远乎？身心未修，德行未布，上信未立，下志未附，而妄自尊大，以致先荣后毙，盖自性使然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