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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听得了一声低沉的碰撞声,不由一惊,立时转过身去,入眼便是少年软倒在床上的无知无识的模样,心头便是一下闷痛。
少年脸色绯红,侧着脸,向着他的方向只露了半张小脸,此时没了那透着凌厉的眼神,反倒是透出几分怯弱。不知为何,胤禛竟有几分不敢过去,只定定地看着了他。
隐约……隐约还是能见着他在浅浅地呼吸着。
少年身上那细微的颤动,让胤禛定了定神。他走过去,伸出手握了少年的手缓缓往他手腕探了探脉息,他不是正经大夫,慌乱间也没那仔细的心思,但这么一查探,他也明白少年那脉息虽稍见疲弱,但还算平稳。
若是极厉害的药物,那么仅仅喝了些许也不能够活命,但此时胤禟无事,也就说明那药力不重。他身为一个皇子,很悲哀地,自小对这等毒药也有几分认识……也因此,他毫不怀疑胤禟方才的举动是错了过了,反而立时就猜到了是毒。只胤禟方才都吐出来了,就不会有事的。
此时守在少年身边呼喊哭号也是无济于事,反倒更显他软弱无能。胤禛硬下心肠,移开了眼睛,倏地转身,往寝帐外头走去。
胤禛推开那厚重帘子,锐利的眼神瞬时往两旁一扫,及见了外头左右都是先前康熙派来守着胤禟的侍卫,心里这才安定了些。此时他心中虽急,但还有几分清明,也明白即便是康熙派来的人这等情形下也不足以全信,他不愿在帐中惊慌失措高声叫唤便是为此。
胤禛先招了跟着自己过来的内侍知福,让他进去,就守着胤禟莫上前。他的神色郑重,知福便是不懂,也识得分寸。那领头的侍卫答山眼神移过来看了看,倒也没有阻止知福进去。
胤禛站在原地,稳了下心神,这会儿细察之下也没从那六七个侍卫身上看出些异样,又等了等,也没有哪个侍卫面露疑惑然后急切过来问他试探底细,仿佛这些人还真是对营帐里的事毫无所觉。
胤禛这才唤了领头的侍卫答山,又另叫了另两个侍卫过来,冷着脸对一人道:“你去叫太医,随行的几个都喊来,快些。”又对另一个说:“你去禀告皇上,就说九阿哥身上有些不好,他……他昏死过去了。”
答山的脸色立时就变了,而那两个侍卫更是满脸惶急不安。他们方才虽然就守在外头,但也没听到营帐里头动静,自然不知道胤禟什么情形。莫说是九阿哥中毒昏迷,即便是胤禛隐瞒了实情用了这个婉转说法,也已经把胤禟病情说得甚为急切,于是三人一听之下,都知晓事情不小。
顿了顿,胤禛又肃然道:“都不准声张!速去!”
待听到胤禛这两句极冷硬的吩咐,那两个侍卫这才冷静了些。他们也是康熙身边过来的人,倒也有几分稳重能干,不一会儿,两人果真就板着脸去了。
胤禛还不放心,让另一个内侍知安跟着那去传太医的人,只命令要快。
待他们一走,胤禛这才转向那答山,慑人的眼神紧紧地擒住了人,冷着脸直接道:“九阿哥喝了药,而后就身子不适,那药有些不妥。依着规矩,经手这药的人都得看住了。”
一句话说得答山心下发沉,方才还仅仅是胤禟病势严重,此时倒成了阴谋诡计的迫害。
胤禛只把对方看得脸上都有些惊惶不定了,他才压着声音道:“这事也不及请示皇阿玛,却不得不紧着去做,我那儿还有几个奴才,你来领着他们去吧。”
答山见他说得慎重,又是命人禀告康熙又是让去传太医,他倒也不怕胤禛做的是哄骗作假的事,但虽然知道此时事情紧急,他却还仍旧记得职责。如此擅离职守,终究要有几分说法,不能只听胤禛一句话。他一想,便道:“四阿哥,奴才要到营帐里看了看九阿哥。”
胤禛此时也不知该是敬佩他几分还是深深记恨,冷哼一声,不发一言便转身进了营帐。而答山便跟在了后头。
胤禛方一进去,脚步就有几分挪不动。先前这般冷静地扔下昏死过去的少年不管不问,反倒选了在外头一番命令布置,饶是他性情坚韧,这也是他的极限了。
转过了屏风,此时他也不管站在门边的脸色苍白知福,也顾不上后头还有那沉默跟来侍卫答山,胤禛紧走几步,下意识先往那床边看去,见少年依旧昏沉躺着,依旧是方才他离去时半侧过脸略歪着身子的姿势,若不是胤禛心下明白底细,一眼看去也只当他是累极睡去了。
答山环视一圈帐中情形,眼神不由在那床边那狼藉处打转,又见着了床上那神色昏沉的九阿哥,额间冷汗就不由得落下来,果真是……他不敢深想,只说一句:“……奴才这便去。”说着就急急离了去。
胤禛也不管他,默然地站在床边不动,此时他能做的已然做下,再有的,却只能等了。他性子强硬,最是不喜这种不能自主的情形,只能眼睛定定地看着。
就这么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胤禛就觉得身上越发无力,他从昨夜至今也是奔波劳碌,身上也有几分受不住了。他缓慢移开了眼神,强迫自己去思索旁的事情。这一转开,眼睛却盯住了床边柜子顶上那碗汤药。
这事是谁做下的?谁主使的,又是谁亲自做的手脚?
这么大的胆子,竟是在他眼底,生生把胤禟给害了!
这般一想,胤禛便气恨极了,忍了良久,这才稳下心来把那汤药和余下的几包药材收好。不管是谁,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来,他就要他付出代价。
胤禛那报复的心思一生,反倒是越发冷静起来,这么默然地待了一会儿,终于听得了外头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是太医们先来了。胤禛一喜,走了两步却又稳住,重新转回坐到了床边,伸出手去握住了少年的手。
此时少年的手心却是有几分凉意,胤禛心里省得这温度不合常理,虽然深信胤禟绝不会有事,但仍旧是不自觉地握紧了几分。
这回出外随行的太医们来了三个,打头一个就是今儿都见过两回的罗太医,还有那成太医和另一个孙太医。胤禛没有起身去迎,也没让他们行礼,视线直接略过那罗太医,对成孙两位太医道:“两位请快过来!”又三两句干脆地道:“胤禟方才喝了那汤药,却立时就吐了,而后就晕了过去,也不知是何故。”一说完,胤禛的眼神又若有似无地往他们身上看。
三位太医脸色一变,若说九阿哥病情有变发热昏眩一时晕倒或是有的,可胤禛独独提及了那汤药,事情就有几分不异样了,想来,四阿哥是疑心了上了那份汤药。他们也是宫中老人了,很多事情不必深言,心里也有底。平素看症治病也惯了那套明哲保身的做法,寻常不会掺和这等事当中,若无把握,便是一句话也不会说的。
当下,成太医和孙太医也不言语,径直走到了床边蹲下去,替床上的少年探脉看症。
唯独那罗太医听完胤禛的话,便没有上前,留在原地,不禁查看起四周情形来。
胤禛心里知道此时追究问罪的时候,只得稳住了,盯着上前那两位太医。在他隐隐戒备警惕的眼神之下,成孙那动作不免有几分迟疑,可这一迟疑又吃了胤禛冰棱一般的一记眼刀,这大清的四阿哥眼底有几分煞气,只道:“仔细看,张望什么?”
成孙两人回神,这才依言动作,细细地察看过少年的脉息。幸而成孙两人也是心思灵透,相互印证一番,不一时就有了判断。
胤禛面上一喜,盯住他们看,用眼神催促。
那成太医稍一沉吟,不说病情,先提了一句道:“四阿哥,先前罗太医写的方子我也看过,里头配的药大体是对症的。却不知为何九阿哥会呕吐昏眩。”
他这明显是老成持重的说法,只说方子,只说对症,这方子可是要建档密存的,上头如何能看出端倪,自然是对症的。可方子出来,这抓药呢,这煎煮呢,这送药呢,这还一道一道呢。但最终让胤禟喝下的药倒跟罗太医有无干系,可不是他一句话能辩白的。
不过胤禛一听便了然,这成太医此时敢开口替罗太医说一句好话,自然是胤禟病情不重,事情不至于闹大。胤禛此时只关切这点,问道:“你只说现下九阿哥如何?”
果然成太医是有几分把握,当下平稳答道:“依着脉象看,九阿哥身上热症未退,体内有些败血遗毒,又身子累极这才昏沉过去,只要煎煮一剂清热解毒的清桑汤,慢慢儿养着就妥当了。”
听得那句“清热解毒”,胤禛面上无甚表情,淡淡“嗯”了一声,实则心中这才安定了些。成太医果真稳妥得很,他虽替罗太医说了话,但也照实把胤禟脉象说了,不偏不倚,若是有事也推不到他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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