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至刚易折(2/2)
这次厂长之所以没去派出所报案,就是看在他鞍前马后多年的份上给他留了一份情面,但厂长决不可能再容忍第二次,他也没有二皮脸供儿子抵消二次伤害,再说这次伤害其实都已经溢出了他面子的防御上限,后续的持续伤害效果还是未知数,可不能让这混球再继续惹事了!
因此,东爷不得不冷静下来转换另一种对战策略——讲道理,虽然他十分清楚他讲道理不一定能讲得过儿子,但他却知道儿子能在与他讲道理的过程之中逐渐降低火气,这一点是他多年而得的育儿经验,所以他此时此刻又把这招暂时拿了出来。
他劝道:“玉山呐!你别老这样式恃才傲物,你忘了你老师给你档案上的评语啦?那上面记录的污点,你这一辈子都洗不下去,可别让厂长再给你下一次黑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你这次还是服服软,跟张厂长好好道个歉。”
这个传说中东爸老师给他档案上的评语,马东在听八卦时听说过很多次,是“恃才傲物”的贬义进阶版“有才无德”,据说东爸老师还在“有才无德”这四个字不利于团结,不可重用。
这也是东爸十年来在三个单位都没有受到领导提拔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虽说东爸吃过这方面的大亏,但让他服软也是绝对不可能之事,这会他便反驳东爷道:“我老师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这人就认好处,我就记得谁给他送鸡蛋,他就向着谁,他那样式有啥脸教书育人?也不怪有人给他扣走资派大帽子。”
“你不管咋地,你老师肯定对得起你,没他提拔你,你能当班长吗?不当班长,学校怎么选你当干部?不当干部,你上哪学这一身本事?就说你学画画那涂料,多少钱一桶?还不都是公家拿的钱,咱家仨孩子,当时哪有闲钱供你学这手艺?你得懂得感恩。要我说,你和你老师的恩怨确实是你不对,真不怪你老师。”东爷述说起了陈年往事。
“我当班长那是因为我回回考试都考年级第一,他就是不教我,我该学啥样,还是学啥样,跟他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确实用公家东西了,但我那是为毛主席干宣传,我本事是跟别的师傅学的,跟他也没关系。他要是能把坏学生都教好,我就服他是个好老师。”东爸逐条辩驳道。
“……”东爷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因东爸所抬之杠全部都是事实,只不过把坏学生教好这种千古难题对于普通老师来说,是不是有点过于超纲了?恐怕就是孔圣人教坏学生时都得先考虑一下是用文德,还是用武德吧?而且好像他也不一定能做到百分百教育成功。
虽说东爷在与儿子辩论的短暂过程中失败了,但实际上他已经达到了他计划中的目的,他本就是打着“以退为进”的想法而来,此时他见东爸辩论得胜正处于暗自得意的状态,于是赶紧趁机使用了辈分道德压迫大法,他说:
“那你不跟厂长道歉也行,我知道你又想跑了,但你跑之前千万别再给我惹事,这段时间你消停一点,实在不行你就在家待着,别来上班了,我这要求总行吧?算爹我求你了,别再给我捅娄子啦!让我省点心。唉——!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你镇么个混球子!”
被亲爹骂作是混球子,东爸反而嘿嘿地笑了起来,把东爷笑得满脸生无可恋,他见东爸并没有出言反对,知道儿子这是默认了他刚才的要求,紧接着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匆匆败走,不知又去了哪里。
然而事情肯定不会这样轻易了结,虽然东爸被亲爹给成功地劝离了战场,但东爸却还有一名队友在战场里混生活,于是接下来正处于怒气填胸状态的张厂长便把报复之心发泄在了东爸的队友东妈身上,他给东妈调换了岗位,由纺线车间调到了针织车间,故意给东妈加重了工作量,只为间接恶心东爸。
东妈对此肯定有所怨言,毕竟这件事跟她没有一丁点关系,她这种情况纯属是被连带的无妄之灾,不过她抱怨归抱怨,年前的几个班她还是去上了,她服从了领导的“合理”安排,并没有因为不满而选择翘班。
随后针织厂里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平静的溅不起一朵水花。
两天后便是大年三十,东爸为厂里制作的最后一个牌匾灯箱如常挂到了厂门口,厂里的秧歌队也没有因为厂长被打而特意停止活动,队伍照常扭上了大街,而且似乎扭得比往年更加欢实,有人还趁机多放了两鞭大地红。
人,终究还是最在意自己的生活,别人的八卦,只不过是在自己无聊生活中的调味剂罢了。
按理说这件事会影响马东家的生活,与马东能扯上点关系,不过因为他的年纪太小,单纯到根本不会在意大人们的是是非非,所以他的心情一点都没受到这件事影响,他只心心念惦记着自己有没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
比如,过年他就可以去爷爷家分吃奶奶收到的果子盒,里面各式各样的小糕点都非常好吃,还有熏鹅腿、纯肉馅饺子等等,都让他期盼得口水直流三千尺。
平时可没机会吃到这些好东西,偶尔包的饺子还是用大麻花剁碎混合少量的肉做的馅,虽说味道也不错,但真没纯肉馅的饺子香,真的没有。
可在年夜时,马东却在等第二波饺子的途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这让他少造了一波肉丸饺子,虽然他在睡眠中途被东妈扒衣服时短暂地小醒了一下,但他半梦半醒间却没想起来吃饺子这事,睡意还是压过口腹之欲,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马东度过了这个除夕夜,毛岁涨到了五岁。
年后,东爸走为上策的想法被厂长打断了,紧接着他又迎来了新一波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