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韩景宣的计划(2/2)
林天道不爱喝茶,他认为茶太无味,不如美酒炽烈、激荡,在唇齿间跳跃,在肠胃里翻滚,他爱极了。
茶太无趣,寡淡得要命。
韩景宣倒是个很有趣的人。
同韩景宣喝茶,似乎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茶再寡淡,也认了。
林天道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
来了吗?
大约是的吧。
林天道昏昏沉沉地睡去。
梦里他有双臂,也有那个曾夺去他双臂的人,他同那人在一片林海中打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树叶在风中“沙沙”狂响,一拳挥空,一片折枝。
一战终了,那人双手抱胸站在一棵最高的竹的尖上,远远看着碧绿的海汹涌翻动,眉眼熟悉。
那人是韩景宣,独孤星罗最得意的弟子。
——
那一阵马蹄声,原是一队齐整的兵马。
统领这一队兵马的,据说是新科状元,新任杭州都护。
男人始料未及,只得教幻银花去应对。
“不知公子从何处来,所为何事?”幻银花朝那马背上的军官行了个万福,客客气气地问道。
“杭州驻军,奉太子之命,与旧都护府中兵马汇合,北上漠关,支援边事。”马上军官冷冷瞥她一眼,“阁下乃都护府中人,竟不知此事?”
“岂敢岂敢,原是北上援军——妾身银花,老都护近日身体抱恙,府中大小事务皆由妾身打理,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她诚惶诚恐道,“有什么话,交待与我即可。”
“那就这样吧……”新任都护下马,全副武装的士兵也全数下马。
“给我杀!”
一声令下,全副武装的军士争先恐后冲入都护府中,夜幕中,一时杀声震天。
“你、你这是做什么!你究竟是谁!”幻银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瘫坐,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我说过,我乃新科状元、杭州新任都护使,张在。”
来人眼中的冷峻瞬时一转,烈火焚漫。
——
幻银花在这臭气熏天的菜窖中已待了不知多少天。
暗无天日。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千面老人座下弟子众多,朱雀是其一,韩景宣又是朱雀手底下的人,无论易容还是立场,韩景宣都是最令人捉摸不透的那个,林天道易容成独孤星罗的那张脸,也是出自他手,由此看来,他的易容术已达巅峰,甚至能比肩教他易容术的朱雀。
只要韩景宣想,他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模样,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为什么不呢?
幻银花知道此人既是魔宫的人,又可以称得上是千面老人的徒孙,无论站在哪边,都应该与自己利益一致才对,为什么……究竟为什么?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不明白。
正如韩景宣说的那样,她的确不明白。有什么东西值得用命去换?连命也不要,即便换来了又有什么意义?
“嘿嘿,原来你叫幻银花,还怪好听的。”
幻银花不用抬头就知道,又是林天道那张臭老脸。伤成那样子,没死倒算他命大。
他被张在的部队所救,她不知道这是否也在韩景宣的计划之内。
“怎么,虽说我老林是比不得韩公子那样英俊,可也不算太差吧?”林天道贱兮兮地伸长了脖子到幻银花面前,咧嘴一笑,“真不考虑跟我走?”
经过一阵子相处,幻银花对他已没有之前那样反感,但他隔三差五地来问这些傻话,实在令人恼怒。
幻银花气得甩起手中的枷链去打他,不想林天道将身往后一缩,她扑了个空,脚腕处铁链一绷,一个重心不稳便要摔倒在地——说时迟那时快,林天道绷起脚面,用小腿将要摔倒的幻银花揽入怀中。
“别碰我!”幻银花气急,掰开他护在自己身前的小腿,狠狠地一甩,又朝他另一条腿的腿肚子狠踢了几下才罢休。
林天道皮糙肉厚,这几脚受下来纹丝未动,给她的挫败感更重了,靠墙一坐,说什么也不再起身。
“你真讨厌我?”林天道背靠墙坐下,不死心地追问。
幻银花没应他,反而将头侧过一边去,两人就这么对坐了好一阵。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林天道又说。
“你已用独孤星罗那张老脸骗过我,我不可能再信你了。”幻银花冷哼一声。
“你也骗我了。”林天道不服气地反驳道。
“你可没告诉我你是韩景宣请来的人。”幻银花恨恨道。
“第一,我不是韩景宣的人,我应下此事,只是还他的人情;”林天道再次反驳,“第二,你也没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你拜入魔宫之下又是为了什么。”
“我也不是魔宫的人。”
“我只是为了活命,才同他们合作。”幻银花道。
“活命?”林天道有些不解。
“对,活命,”幻银花摇摇头苦笑道,“总要做些什么……总比一动不动等死强……”
她缓缓撸起衣袖,只见一朵鲜艳的红花绽在腕口,延伸出的花瓣通向筋血脉络,游经之处,血色翻涌。
“心火血枝!”林天道有一家药铺经营,对于药石毒物了解不少,可这种毒,他也仅止于听说过而已,“这、这怎么会,你怎么会……”
“我原来也会武功的,也许还不输韩景宣呢。”幻银花惨笑道,“可如今,心火焚至五脏六腑,入心入脑,早已不能运功了……”
幻银花说罢干笑了两声,蓦地两眼一闭,身子陡然沉下去,林天道勾脚托住她一侧身子,这才发现她口中竟涌出鲜血,血液冒着丝丝热气,血水浸入衣衫,竟还是温热的。
“你怎么、怎么……?”林天道一时竟不知所措,“喂!”
“我忘记了……好多东西都不记得了……我只想活下去,怎么那么难啊……”幻银花仿佛溺水的人,不顾一切死抓住林天道空荡的衣袖,神志不清地胡乱说着话。
“活下去……怎么那么难啊……”她犹如一只脱水的鱼,挂在林天道身上曝晒,无力地抽泣着,徒劳地挣扎着。
林天道用唇探了她额头,烫得他猛地抽离。
此时幻银花在他怀中,似块烧红的烙铁,熨烫着他的皮肉。
吱——
“嘶……”
烫得起声,烫得他龇牙咧嘴。
这样下去不消一刻钟,这小妮子非得灰飞烟灭不可。
“唉!”林天道起身,也顾不得韩景宣的嘱咐,一脚踏碎束缚她双脚几乎一臂粗的铁链,勾起手腕处铁链,抬起她双手,又一脚跺下,缚手铁链也应声断开。
“等着,你不会死的!”林天道的嘶吼如同一头受了伤的猛兽。
这傻男人,还在说傻话。
幻银花暗暗嘲笑道。
心火血枝,无药可医、无计可解。
只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