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2/2)
温言奇忙说:“别牵扯我,我就是个听书的,到时候你们夜市里耍流氓的时候,我带你们跑路!”
周元力哈哈笑道:“腰来腿不来的年龄,还跑?跑折了腰算谁的?不如让小姑娘揪了老于的耳朵,老于一声求饶说,别揪了啦,爷爷我当年可是正处级!”
于新和忙说:“还有你!”
周元力笑道:“对对,还有我,你那个爷爷也是正处级,旁边看热闹的还是个副厅级!”
“一堆老不正经!”温言奇笑骂道。
“哎……”,于新和摸了摸快要秃顶的后脑勺,颇为感慨的叹道:“老了、老了,都老了啊……感觉从秘书室出来没几年嘛……那是哪年来着?”,没头没尾的问了温言奇。
“什么哪年?”。温言奇一脸茫然。
于新和皱了眉头,自个想了想道:“该是春天没刮风那年,我俩终于等来了新招的秘书李正,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小伙子,姚丽华调戏几句脸都会红。现在都成了副主任,你说我能不退休吗?”
“你俩还能蹦跶几年,我这就算颐养天年了……”
温言奇笑了笑,没说话。世界上的东西,唯独时间最经不得算。一算十年起,再算到中年,还往后就不敢算了。按那些老干部的话说,工作时不知年岁,退休后方晓岁月短长。开始时,扯扯蛋,旅旅游,不亦乐乎,没过几年,再见面竟全都进了医院。要么糖尿病、高血脂,动脉硬化,要么心梗加脑梗。尤其脑梗,能救回来多半也成了半残废,岳长河戏说,上班的时候,怕是手拍多了,一退休,走路的时候,很多都是一手比划六,一手笔画七,一只脚还原地画圈……
都盼着退休,真到了退休,又舍不得,要说有什么不舍?却又说不上来。
周元力又斟满了酒碰了。
于新和像是突然回过味来,问周元力:“你现在到底忙什么?还是赶紧瞅个事做,等我退休了,跟着你混几年,老的还慢些!”
周元力呛了酒,咳嗽了半天,憋的两眼通红。缓过劲来才说:“我现在家里蹲,你退休了和我一起蹲,你伺候我早饭,我伺候你中饭。过午不食,晚上就不吃了……”
“不是要去夜市么?不吃纯瞄啊?”,于新和挑了挑眉毛,颇有前些年老二流子的意思。
“吃吃……边吃边瞄……”,周元力无奈的笑道。半晌,又问:“你不上班么?”
于新和一仰脖子喝了酒道:“我现在没人管……”,几分钟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差点被你们耽误了,就是没人管,也得站好最后一班岗!你们聊,我先走了……”
说罢,急匆匆的将剩下的半杯酒灌进肚,胡乱挥了挥手手,就要出门。
“你等会我让车送你啊……”,温言奇忙起身。
“送什么送?几步路的事……”,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进了电梯。
周元力倒没起身,见温言奇回来笑道:“老于还是那么个急性子!别管了,走走路消消食。”
“现在真的什么都不干了?”,温言奇晃了晃酒瓶,已经见底,刚起身,却被周元力拦住。
“不喝了,刚好,老于见酒瓶空了才走的,你都多余晃那一下子……”
又叹了口气道:“本来还想找个什么事做,可这几年待的人懒了,再交几年社保,我也能算退休,算了……不折腾了……”
周元力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颓废的样子,温言奇也就放下心来。也是,都五十多的人了,再干什么呢?称心的,年龄大了,不称心的倒让那些年轻人使唤来使唤去,按他的话说就是不划算,人上年纪,什么事都得算成本,不划算的事做不得。
“其实,我有件事想同你说……”周元力喃喃的说。
“你说,你说……”温言奇忙放下水杯,不知道元力有什么事,若是有求于自己,能帮还是要帮的。
周元力却慢悠悠的给两个茶杯添了水,顿了顿才说:“那年那个项目,你真的没有打招呼吧?”
“项目……”,温言奇皱了皱眉,便想起周元力公司在云州中标的事来。
“当然没打,你又没给我说,来去搞得神神秘秘的……”
“我想你也应该没打,去了没给你说也是这个意思……”,周元力说着,脸上却划过一丝愁云,看起来很犹豫。
“怎么了?”,都过去几年了,又说起这个事,温言奇没搞明白周元力的意思。
半晌,周元力才说:“前几日,也就一个星期吧,我那同学给我打了电话,说有人去公司专门问这个事。”
“谁啊?”,温言奇更觉茫然,什么神秘人物,值得周元力如此犹豫?
“纪委……省纪委。”周元力看了看温言奇,眼神坚毅。
“纪委?”,温言奇顿感惊讶:“纪委问这个做什么?”。
周元力却不说话,仍是看着温言奇。
纪委问项目,无非就是查人查事,查事还是为了查人。查谁?周元力?高文勇?他那同学?何文越?还是……
“查我?”,温言奇心里一惊!
“我感觉是……”,周元力这才说道:“省纪委调查都是副厅级起步,听说现在县委书记和县长也归他们管。但云州的项目,抛开企业的不论,是不是只有你可以挂上边?”
“我这两天托人问了问……具体也没问出个什么来,那边说的也很含混,都说是好像、可能是你的事……”
“我有什么事?”温言奇呛了句。脑子里回想起这个项目,周元力去了都不打招呼,反倒是高文勇,狗皮膏药似得,扯王力的旗子,攀扯农业厅的面子。最终周元力中标,工程实际上却仍落到了高文勇的手里。
“是不是查农业厅的谁?”温言奇忙问。
周元力摇了摇头道:“农业厅给你打过招呼没有?如果有,是哪个级别?”
温言奇仔细回想了,何文越是说过农业厅的哪个吴处长推荐的高文勇,哪个厅长好像也说过的,但确实没有给自己打过招呼。
周元力道:“项目虽说是农业厅的,但都是落地县市。从招标到中标到实施,所有这些关键步骤都在云州完成。你要说问高文勇本人,那倒可能,这人和农业厅的关系深不可测,哪个厅长有事,牵扯到他简直都不是新闻。可现在纪委明确问的是云州项目的事,调的也是这个项目的东西。而且这个标,名义上就是我们中的,对外,高文勇至多是个二包公司。所以我可以肯定的说,就是查云州的人……”
温言奇沉默了。周元力说的没错,如果要查农业厅的某人,那就要去问高文勇。
高文勇夺的只是施工,而不是更改项目中标单位。
而且工程单位中标后,自己人手不够,都会另找些人来施工,这是约定俗成的事,哪个公司都不可能常年养着一批施工人员无所事事。
区别就在于,高文勇的利润远大于那些只干活不中标的施工队。按周元力的话说,他同学除了税费,几乎让出了所有利润,实际当中等同于高文勇中标。
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场景。何文越将投标单位名册递给自己的时候,第一个就是周元力的公司名字,虽说自己推了过去,并没有翻看具体内容,但还是随口问了句是不是明都企业?
难道因为这句话?
就这句话给自己套一个打招呼的帽子?
不可能。怎么可能?
“言奇,不能轻视……”,见温言奇默不作声,周元力说:“说实话,我在公司的时候也经历过这样的事,从来都不是无事生非。你应该比我明白,一般情况下,他们手里没有具体的东西,大多是发个函询件,说明情况就行。不会如此轻易的派人去问,一问,消息就会露出来。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也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温言奇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章书记的两次函询件就是发完了事的。最后出事的时候,就没有听说有什么函询的过程。
“可是……有什么问题呢?没有的事总不能硬安一个来吧?”
周元力摆了摆手道:“你没听懂我的意思,这个项目本身没有问题,我没同你讲,你也没有打招呼。唯一能扯上的,就是你和我的关系。但可以讲清楚……”
“你的意思是,还有别的事?”,温言奇这才拐过弯来。按周元力的理解,只有这一件事,省纪委就派专人调查,确实有些大费周章的意思。
“对!”,周元力回答的很干脆。“我认为,云州项目只是其中之一。否则,这样做没有意义。”
“还有什么事?”温言奇觉得莫名其妙,在云州待的时间是久,但牵扯项目工程的时候,都是招标办负责,自己并没有打过任何招呼,说过任何情,还能有什么事呢?
“我的意思……”,周元力道:“你认识的人比我多,方便的时候问一问,究竟怎么回事,搞清楚。别来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而且,我感觉,都到公司了,下一步,或者云州已经有人被纪委问了……”
“我怎么不知道?”,温言奇惊道。仔细回忆了一番,并没有人表现出异样,也没有听到过任何异动。
周元力却说:“关系不到一定份上,不会有人说的,也许人家接受询问了,但并没有说对你不利的话,对你说了,反倒让你怀疑,也许……”
周元力话没说完,但温言奇明白,他的后半句是也许说了诋毁自己的话,更不可能说出来。所以才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妈的,管他的,我什么事都没做,查就让他们查!”,温言奇突然来了气,莫名其妙的居然来个这样的消息,一扫几天好心情。
周元力叹了口气道:“不要忽视,该做的防备还是要做……我这里也留心,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话来。”
温言奇却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道:“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