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饱暖无闲情(1/2)
老弟曾经说过,自1988年之后,我就变得与以前完全不同了。然而,对于他的这种说法,我却持有截然不同的观点,我认为真正存在严重问题的人其实是他。他那时候走上社会,很有可能被一些人收入眼中。那年也是母亲换大限的年份。
正因为如此,我开始怀疑起1988年之后的记忆是否真的准确可靠。也许,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已经在我的脑海中被扭曲或者遗忘了一部分。所以,我真心希望将来能够有机会对这段记忆进行深入的考证和探究,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我不希望因为这些模糊不清的记忆,给读者们留下太多的遗憾和困惑。我希望能够以最真实、最准确的方式呈现出故事的全貌,让读者们能够更好地理解和感受其中的情节与情感。
1990年5月的哈尔滨,树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燥热的空气里混杂着柏油马路被晒化的气息。我陪着岳父在哈一大二院候诊,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走廊。此起彼伏的呻吟声从各个诊室飘出,让人心里发紧。
内弟国老大满头大汗地冲了过来,制服衬衫后背洇出大片汗渍,他喘着粗气问:“路上堵车,爸怎么样了?”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余光瞥见护士站那边,几个医护人员压低声音在议论:“听说儿媳妇汪雪也在省城,和厂长老文一起出差呢……”
我的心瞬间悬了起来。汪雪是国老大的妻子,平日里在厂里一直本本分分,怎么突然和厂长单独出差?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开来。
几天后在宝东县家里,妻子接到汪雪单位的邀请,说是老文要请客。我们三人来到一家中等饭店,门脸挂着褪色的红灯笼,玻璃门上贴着“宾至如归”的字样。走进包间,汪雪和一个矮胖的男人坐在主位,汪雪烫了新发型,抹着艳红的口红,看到我们,脸上挤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快坐快坐,文厂长特意安排的。”
老文油光满面,西装扣子几乎要被圆滚滚的肚子撑开,他点头示意时,眼神在汪雪身上黏得太久。国老大拘谨地坐在老文右手边,我坐在对面,看着服务员陆续上菜。菜品精致,却都是小巧的菜码,和东北人豪爽的风格大相径庭。
“来,大家别客气,多吃点。”老文举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里轻轻摇晃。我礼貌地碰了碰杯沿,余光里,汪雪正用公筷给老文夹了一块红烧鱼,两人头挨着头,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气氛暧昧得让人窒息。
妻子轻轻踢了踢我的脚,我转头看她,她眉头微蹙,眼底满是担忧。回家的路上,自行车链条的咔嗒声里,我忍不住说:“你没觉得汪雪和那个老文有点不对劲吗?她一个普通女工,怎么突然就搞销售了,还单独和他出来住旅店,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妻子叹了口气,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希望是我们多想了吧,别瞎猜,免得影响家里关系。”可我心里的疑云越积越厚,就像哈尔滨秋天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转眼到了秋天,枯黄的树叶在风中打着旋儿。厂里的流言蜚语像一场野火,迅速蔓延开来。有人说亲眼看见大白天的,汪雪和老文在车里举止亲密,遗留的垃圾还被司机捡到了。
国老大听到这些传言的那天傍晚,天阴得厉害,仿佛随时会下一场大雨。我们赶到他家时,屋里一片狼藉,摔碎的搪瓷缸和扯烂的照片散落一地。国老大涨红着脸,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扯着汪雪的胳膊嘶吼:“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对得起我吗?”
汪雪头发凌乱,口红也花了,她猛地甩开国老大的手,声嘶力竭地喊道:“跟你过的什么日子?家里穷得叮当响,我受够了!”窗外,一阵大风呼啸而过,卷起满地落叶,也卷起了这个家庭的惊天波澜。
九十年代中期,我和老弟躺在前院西屋的炕上,老弟突然说:“二哥,1991年元旦的时候他姥爷来找我,让我帮忙找肖海,托关系给看病,在哈医大四院住了几天,做了个小手术。”我一脸惊讶:“不可能啊,他的病我一直盯着,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告诉我?你二嫂也没跟我说过。”老弟急了:“是他不想让你知道,怕你担心,可能特意嘱咐家人别告诉你。”我冷笑一声:“别开玩笑了,他家人怎么会瞒着我?肯定是你记错了。”我们俩争执了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不欢而散。后来写故事的时候采纳了老弟的记忆,这样显得情节更突兀。
1991年1月的哈尔滨裹着层灰蓝色的雾,邹金才的吉普车碾过结着冰棱的柏油路,发动机轰鸣声里混着广播电台播放的《一剪梅》。我蜷缩在后座,羽绒服口袋里攥着皱巴巴的挂号单,指腹反复摩挲着“肺癌晚期”四个字,像触碰块烧红的烙铁。
车拐进老弟单位时,他正站在锅炉房的蒸汽里搓着手。看见我的瞬间,他后槽牙磕得咯咯响,工作服都没换就跳上车。我俩谁都没说话,只望着车窗外的冰溜子簌簌坠落,直到哈医大二院的绿色楼体刺破灰蒙蒙的天际线。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推开病房门的刹那,床上的老人像片即将凋零的枯叶,能被带进来的风刮走。岳父凹陷的眼窝里浮着层浑浊的光,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艰难滚动,那声“来了……”轻得像要融进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里。我蹲下身握住他枯枝般的手。
医院走廊的长明灯在年三十那晚格外刺眼。我们用担架抬着岳父穿过飘雪的街道,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岳父裹着厚厚的棉被,呼出的白雾在围巾上凝成霜花。
当家门熟悉的木纹撞进眼帘,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枯槁的手指指着墙上褪色的全家福,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正月十四的清晨,寒气顺着门缝往屋里钻。我攥着新买的止咳糖浆推开岳父家铁门,刺鼻的霉味混着打翻的中药味扑面而来。方厅里,八仙桌歪在墙角,相框玻璃碎成蜘蛛网状。岳父佝偻着背坐在矮凳上,拐杖深深插进地板裂缝,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
“爸!”我冲过去扶住他瘫软的肩膀,掌心触到的肩胛骨硌得生疼。老人仰起头,眼白布满血丝,干涸的泪痕在皱纹里蜿蜒:“昨儿后半夜...卡车响...”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气声,“雪雪把冰箱彩电都装走了,说...说孩子要去满洲里念书...”
里屋的景象让我血液凝固。曾堆满年画的墙皮剥落,露出灰白的水泥,床板上孤零零躺着半块吃剩的馒头。我踢开满地狼藉,在抽屉夹层摸到张泛黄的纸条,汪雪潦草的字迹刺痛双眼:“爸,别怪我们,厂里欠了二十万...”
三个月后的清明飘着细雨,我握着岳父冰凉的手,看他圆睁的眼睛映着窗外摇曳的柳条。入殓师要阖上他眼皮时,我突然想起那年他带我去水库钓鱼,水库里的水泛着碎金,他说等退休了要教外孙做鱼竿。
五年后的宝东火车站,拥挤的人潮里出现了一个身影。汪雪瘦得脱了相,褪色的红大衣下摆沾着油渍,身旁的小女孩怯生生攥着她衣角。听说她在满洲里的皮鞋厂倒闭那天,老文带着刚出生的儿子连夜消失。她回来找国老大时,正撞见对方在给新媳妇戴金戒指。
列车汽笛呜咽着划破长空,汪雪的背影渐渐融进暮色。站台角落的垃圾箱旁,几张泛黄的照片随风翻卷,露出全家福里岳父年轻的笑脸——那是个永远停在腊月的冬天,和一段被风雪掩埋的故事。
近三十年过去了,她一直不让女儿回来认父亲。有一次,父女俩见面,却擦肩而过,女儿甚至以为是父亲的错,真是令人唏嘘不已。每当想起这些事,我就觉得汪雪虽然外表漂亮聪明,可她的所作所为实在太无情无义,为什么就不能等岳父离世后再离婚,非要在老人生命的最后时刻,给他带来如此沉重的打击呢?
汪雪是咎由自取,她没有玩过老文,但那时候的社会已经发生了变化,如果早几年,汪雪会把老文送进监狱的
八十年代的夏天总是来得格外炽烈,蝈蝈声穿透安国公社供销社的玻璃橱窗,在摆满搪瓷缸、花布和肥皂的货架间回荡。我站在柜台后,用竹编的圆扇拍打着热浪,看着公社大院门口那棵歪脖子柳树在风中摇晃。
早班客车的汽笛声准时响起,却惊起比往日更多的骚动。我踮脚望去,只见两个穿的确良衬衫的男人押着一个身影从公社大院里走出来。那人耷拉着脑袋,藏青色中山装皱得不成样子,右脚拖着地在柏油路上蹭出刺耳的声响。围观的人群像被风吹动的麦浪,层层叠叠地往前涌,议论声裹挟着尘土扑面而来。
“这不是食堂的崔师傅吗?”隔壁裁缝铺的王婶攥着半截花布挤进人群,“昨儿还见他来买火柴呢!”
我心里猛地一沉。崔师傅常来供销社,总爱买散装的茉莉花茶,说话时左眼会不自觉地斜向一边,但眼神却清亮得很。他总把钱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柜台上,走时还会笑着说“给同志添麻烦了”。这样的人,怎么会被公安五花大绑?
供销社的柜台很快成了消息中转站。提着竹篮的妇女、背着草帽的社员,你一言我一语,拼凑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故事。故事的主角除了崔师傅,还有民康大队的娄桂兰。我想起那个黑红脸膛的女人,她买雪花膏时总爱反复摩挲包装纸,指甲缝里沾着洗不净的泥土。
据说他们相好已有半年。起初,崔师傅常给娄桂兰捎来食堂剩下的肉票,偶尔还塞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可渐渐地,承诺的新衣裳没了踪影,说好的粮票也打了水漂。那天傍晚,有人看见娄桂兰从公社食堂冲出来,头发散乱,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
“她去公社告崔师傅强奸!”杂货摊的老李压低声音,“陈特派员不敢管,直接报了县公安局。”
夜幕降临时,供销社的电灯不怎么亮。几个老主顾围在柜台边,声音里带着叹息:“听说用了大记忆恢复术,崔师傅熬不住,全认了……”我望着窗外的月光,想起崔师傅买茶叶时说过的话:“人活着,总得有点盼头。”可如今,他的盼头被一纸判决碾得粉碎——几年有期徒刑,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砸在每个人心头。
后来,新来了个巩师傅。他炒的菜总带着股焦糊味,却再没人提起那个斜眼笑的崔师傅。只是每当我擦拭货架上的玻璃罐,总恍惚看见崔师傅站在柜台前,把叠好的纸币轻轻推过来,左眼微微斜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说:“同志,来二两茉莉花茶。”
这种男女关系真让人心惊肉跳,还有剪不断理还乱的。
我刚到万丰新单位上班的时候,有一个同事住在与我相隔一幢房子的北面。我每天上班,必然从他家的房西的道路走过。
晨雾还没散尽,我踩着碎石路往单位赶。经过周继才家门口时,一声闷哼惊得我打了个寒颤。墙角的槐树影子里,老周像条被掀翻的鱼,四肢乱蹬着在地上打滚,歪斜的眼球几乎要迸出眼眶。
\"不活了!让我去死!\"他的嘶吼混着鼻涕眼泪,在空荡的巷子里撞出回音。张冬子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膝盖死死抵住老周抽搐的肩膀,花白的头发被汗水粘在额头上:\"老周!老周你醒醒!\"
我攥着公文包站在路中央,喉咙发紧。张冬子脖颈青筋暴起,右手却轻轻拍着老周后背,像是在哄哭闹的孩子。巷口晾晒的床单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晾衣绳上的水珠簌簌掉落,砸在老周扭曲的脸上。
\"这是...闹哪出?\"我试探着问。张东子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别管,快去上班。\"老周突然抓住张东子的手腕狠咬下去,鲜血顺着齿痕渗出来,张冬子却纹丝不动,任由他咬出一排紫黑的牙印。
到了单位,王主任正转着钢笔等我。\"老周呢?\"他敲了敲账本,\"昨天说好今天核账的。\"我犹豫着把早上的事说了,王主任的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团。奇怪的是,他没问和谁吵架,只是盯着窗外的梧桐树看了很久。
半个月后的清晨,我又听见巷子里传来骚动。这次老周站在井沿上,手里攥着粗粝的井绳。晨光照在他浮肿的眼皮上,歪斜的眼球映着井里晃动的月影。\"跳啊!有种你就跳!\"围观的婶子们叽叽喳喳,张冬子举着梯子拨开人群,额头的汗滴在青砖地上。
老周突然咧嘴笑了,缺了颗门牙的嘴角挂着涎水。他顺着井绳往下滑,布鞋在井壁上蹭出刺耳的声响。我挤到前排时,只看见半截摇晃的井绳,井水表面浮着几片枯叶,像极了老周账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
后来的日子里,老周照常来上班。他算账时拨弄算盘的手指依旧灵巧,可每次路过井台,总会突然停下,歪斜的眼睛盯着水面,嘴里念念有词。直到三年后的某个雨夜,醉醺醺的张冬子拍着我的肩膀:\"老周媳妇...和她叔公...\"他的酒气混着雨声,在我耳边炸开惊雷。
那个总穿着碎花裙的女人,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会给路过的孩子塞水果糖。谁能想到,她会和中学礼堂里那个朗诵诗歌的男人,在晾着床单的院子里纠缠。
老周把账本翻得哗哗响,算盘珠子撞出清脆的声响,像极了井绳摩擦井口的声音。
那年清明我回去,井台已经封了水泥。老周坐在屋檐下剥毛豆,歪斜的眼睛盯着远方。晾晒的床单随风扬起,恍惚间,我又看见那个清晨,他躺在地上挣扎的身影,和井绳上晃动的月光。
2017年的秋雨裹着寒气渗进骨髓时,岳母的灵堂白幡在风中簌簌作响。国春玲跪在蒲团上,脊背佝偻得像张被雨水泡软的弓,那件曾经合身的藏青毛衣空荡荡地挂在身上——短短二十天,她仿佛被抽走了三十斤的生气。我攥着香的手微微发抖,看着香灰簌簌落在青砖上,突然想起半年前她给我织毛衣时,那双手还那么灵巧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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