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寄出的家书(70)(2/2)
暴雨在子夜时分变成冰雹,我抖着手拆开最后一封未寄出的信:\"阿囡,爸爸可能要食言了,说好要牵着你走红毯......\"信纸背面贴着张泛黄的剪纸,是我七岁那年剪的歪歪扭扭的全家福。衣柜深处传来窸窣声,母亲临终前连夜赶制的龙凤被不知何时摊在床上,金线绣的并蒂莲在闪电中明明灭灭。
黎明时分,我在樟木箱底找到个铁皮盒。五沓用橡皮筋捆着的百元旧钞整整齐齐,每沓都夹着张字条:\"给阿囡买婚纱给阿囡置办酒席给阿囡......\"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存折,最后一笔取款记录停在2001年8月25日——我大学报到那天。
殡仪馆的告别厅里,哀乐突然变调成《春节序曲》。司仪惊慌失措地调试设备时,我望着水晶棺里并排躺着的父母,突然发现他们交叠的双手下压着张崭新的信纸。母亲娟秀的小楷写着:\"阿囡,妈妈去找爸爸下棋了。衣柜第三格抽屉里有你最爱的话梅糖,记得每天吃两颗......\"
我踉跄着冲进雨中,老宅院角的枇杷树正在开花。二十年前父亲就是在这样的雨天栽下树苗,说等果子熟了就给我熬川贝枇杷膏。树根处埋着的陶罐里,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个玻璃瓶,每个瓶子里都装着晒干的枇杷叶,标签上写着年份——从树苗抽芽到亭亭如盖。
丧宴结束时,表姑妈神秘兮兮地塞给我个锦囊。里面是半块羊脂玉珏,和父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城南当铺\"地址。当铺老板见到玉珏时红了眼眶:\"周老师当年说,等凑够赎金就来取你妈的嫁衣......\"他转身抱出个织锦包袱,展开是件正红苏绣旗袍,襟口金线绣着\"平安顺遂\"。
中元节那晚,我把父母的信折成纸船放进护城河。月光在水面铺就银路,两盏荷花灯忽然并排漂来,灯芯爆出个双蕊的火花。晚风送来熟悉的艾草香,恍惚间听见父亲在哼《茉莉花》,母亲笑着嗔怪:\"老头子,阿囡最爱听你拉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