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1935年的最后一夜（2/2）

“我怎么记得白天我说过不去的？”清见他的神情太过凝重，他是个醉汉，没必要和他辨析个明白，便嘟囔了一句。

他冷笑色一声，另一只手猛地抓起清带着腕表的手：“迟到三个小时，换做别人早走了，可他是言则鸩，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说要等，是坐到天亮，坐到第二天正午，他也会等下去。”他猛地甩开清的手，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那神情好似一堵墙，把她隔膜在某个圈子以外。

清向后退了几步，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听见身后杨建时的大喊：“卫清，你这个傻子！”

打开寝室的房门，扭开点灯，放开浴室的莲蓬头，清仰在沙发。等着浴盆里的水渐渐接满一半，她把自己淹在水，温热得几乎发烫的水，刺激着她的每一寸肌理。她浮出水面，抹净脸的水。法国茉莉香水滴在水，氤氲起一阵暖香。

挂钟的秒针滴滴答答的走着，室内极度安静，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根本不会停息的分秒。清捂住耳朵，她不想听见那秒针走动的声音，她从来没有等待过，也没有被人等待，她飞快的将抹好香皂，擦洗干净，打开衣柜，翻出一件乳白色毛呢斗篷，领子镶着一丛风毛。

她擦干头发，用发梳数了几下，换一套干净衣裤。

军部车库，位于宿舍楼五百多米远的地方。白天晚都有专人严格把手，夜里，任何人走到三百米以内，都会被一只强光手电晃个不停。

“干什么的！”听声音是个新兵蛋子，清干咳一声：“备车！”

一个穿邋遢的新兵迎了来，他跑步罗圈腿很严重，帽子也是歪戴着，嘴里叼着一根来不及熄灭的烟。他跑近前，下打量着清：“你什么人？出示手令！”

清因是自己要用车，没有手令，便侧目问道：“新来的？”

“咋？”新兵毫不客气的反驳道：“问你呢，什么人？”他反手一指车库大门：“车库重地，闲人远离！”

清轻轻哼了一声，抬脚在他屁股踢了一脚，新兵还未来得及反抗，又被踢了一脚，他被踢急了眼，向后趔趄几步，拉开枪栓，用枪口对着清道：“干什么！信不信老子一枪毙了你！”

清一脚踢开他的枪口，甩出一张证件：“开库。”

新兵是个死心眼儿，他托着枪的模样像是一个正在犁地的农民。他涨红了脸：“任何人要车都必须出示局座手令，没有手令一律不许开库！这是条例，你不知道？”

清愣愣的望着他，反手在他头扇了一巴掌，他头本偏带着的帽子被抡在地：“把你们长官叫来！”

话音未落，一个带着少尉军衔的年轻军官已经迎了来，他见是清，便配笑着反手又在新兵头抡了一巴掌，骂道：“糊涂东西，连卫长官也不认识！”

少尉说完，陪笑道：“卫长官，大半夜，您这是又有公干？”

清知他们素来都是携带守备，一到半夜聚众赌博，因而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便不屑道：“要你管？”

“不是，卫长官，是这样，条例有明规定，无论什么时候，用车都需要有手令，没有手令是不能开库的，您别为难兄弟们啊？”他说着配了个笑脸：“要不，您去补办一张？”

清冷笑一声：“条例？！条例有许你们半夜疏忽守备，聚众赌博的规定吗？”

少尉脸色倏忽一变，他一阵踌躇：“这……”

“你不说，我也不说，这事儿当没发生过，”清说着，将一摞袁大头撂在少尉手里：“打搅你们发财，买些宵夜，算我请的。”

少尉颠了颠，二十几块袁大头沉甸甸的搁在手里，他一挥手：“开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