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作戏(1/2)
车内。
穆絮用手撑着脑袋, 出着神,从上车到现在,徐慕河的嘴就没停过,不停说着春花楼的花娘如何如何有才气,身段与相貌又是如何的上等。
即便说得再来劲, 身旁的人不回应, 徐慕河也觉得扫兴,不悦道:“贤弟, 愚兄一瞧便知你甚少去那地儿, 昨日也忘了与你说,你有所不知, 青楼也分三六九等, 而春花楼在苏州城则为上等。”
见穆絮还是未搭话,徐慕河一脸高深莫测道:“你可知何为上等?”
果然,这问题引起了穆絮的兴趣, 她扭头看着徐慕河。
徐慕河抖了抖衣袖,穆絮的求知欲让其心甚悦,“愚兄就知道贤弟感兴趣。”
说罢,也不继续说下去了,俨然一副穆絮若是不求他,他便不说的架势。
穆絮脸上扬起笑, “徐大哥周日游走各地, 见多识广, 初源深感佩服, 还请徐大哥告知一二,以解初源之惑。”
穆絮的恭维功力虽不及旁人,可对徐慕河来说,也是受用的,毕竟从这几日的相处中,也了解到穆絮并不会讨好人。
“既然贤弟这么想知道,那愚兄便告诉你,这春花楼啊,可却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地儿,虽说花娘不少,但外头的那些人呀,就算是花钱,也未必能进去。”
青楼向来都是寻欢作乐之地,花钱也未必进得去?
这难道不就是从侧面证明,如且歌所想,春花楼不简单么?
穆絮道:“这是为何?”
徐慕河冲穆絮挤眉弄眼,坏笑道:“贤弟届时便知。”
徐慕河这是何意?
虽有不解,但穆絮也知再问下去,徐慕河也未必会告知自己,便也作了罢,继续闭目养神。
徐慕河也不想打扰穆絮休息,便去外头与苟不利坐着,他往苟不利那儿凑了凑,脸上带着些讨好,“小哥儿,你家知府大人今日还宴请了谁?”
苟不利瞥了徐慕河一眼,今日许大人并未宴请他,可碍不住此人脸厚,非得跟着去,左右不过是一商人,去了也没什么,再说了,这上杆子给知府大人送银子,他也拦不住。
“不过是我家大人的一些旧友罢了,徐公子此次前去无需担忧,我家大人向来好客,自然也少不了徐公子的一口酒喝。”
徐慕河掏出张银票塞到苟不利手中,“那便多谢小哥儿了。”
苟不利瞧了瞧手中的银票,这商人倒也懂点儿意思,笑道:“小事儿小事儿。”
穆絮毫无睡意,她还在想且歌,且歌的态度太过微妙,说她恼了吧,她又对昨夜之事闭口不提,难道她真的不在意她的轻薄?
可说她没恼吧,为何清浅对她又是那个态度,平日里虽也未见多好,也断不是像今日这般。
额角垂落的发丝挡住了穆絮的视线,她顺手拨动,而后别在耳旁,继续沉思昨夜那个吻,柔软而细腻的触感、炙热的呼吸,每一样都是那么的真实,而非梦境。
可再想起今日且歌时刻跟她保持的疏离感,与往昔一对比,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烦闷。
穆絮轻叹一口气,她想化解矛盾,回到从前,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做,而且歌脸上的红疹子又是因何而起,清浅说是她害的,而且歌又说是水土不服的缘故,这孰真孰假,她更是难以分辨。
客栈。
夕阳已经褪去,夜幕下映衬着苏州城的万家灯火,许是这夜市太过热闹,即便坐在屋里,都能够听到些许喧闹声。
屋里有些昏暗,清浅又添了盏灯,扭头见且歌立于床边,还在着男装和着女装之间犹豫不决。
清浅将手中的火折子吹灭,一直待在殿下身边的她岂会不知道,今日殿下是恼了,恼她多嘴,便也不敢再多言半句,唯恐触了殿下的霉头。
可她自认为自个儿没错,此事本就是因驸马爷而起,她说的也全都是事实,只是这驸马当真不识好歹。
“清浅,你说本宫此番是易容成男子,还是女子?”
清浅转身面向且歌,她知道,殿下并不是想要她的答案,“全凭殿下做主。”
若易容成女子,那必扮成花娘,即便是到了穆絮跟前儿,多少也得饮几杯酒,她本就有病酒的毛病,故她拿起左手边的男装,又伸手道:“更衣。”
“是,殿下!”
换好男装后,清浅又将早就准备好的□□为且歌戴上,红疹被遮住,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俊美无暇的脸,细看之下,倒也是个俊俏公子哥儿。
清浅道:“殿下若是觉得这新面具闷得慌,可告知清浅,免得红疹又复发了。”
且歌淡淡道:“嗯,你也去换件衣裳,记得多备些银两,咱们可不似驸马,有人宴请。”
这前两句清浅倒是理解,可最后那两句话,怎么那么像话中有话,甚至还有醋了的意思?
清浅不敢妄自揣摩且歌的心思,便从包袱又拿了套男装换上。
稍作打扮后,二人便出了门。
且歌手中拿着纸扇,用力一甩,她轻晃手腕,翩翩公子哥儿的形象被其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一路上也引来许多姑娘驻足,频频向其抛媚眼,稍有胆大的,便向其扔手帕,且歌嘴角带笑,皆一一给躲了过去。
且歌往右走了一步,一张手帕与其擦肩而过,随后飘落在地。
清浅凑上前,对且歌道:“公子,都说江南女子温婉含蓄,今日一见,倒也不见得,就连长安城的女子,都鲜少见过如此胆大的。”
且歌闻言淡淡笑着,并未作答。
俩人又走了一段路,清浅见其步伐忽快忽慢,“公子可需得备辆马车?”
且歌晃了晃扇子,“不必,不过几步路罢了,何须用得着马车。”
“公子是不放心穆公子独自应对这些场面?”
话说完,清浅便后悔了,因她犯了大忌,她虽是殿下的贴身侍女,可到底主仆有别,何况殿下今日恼了,谁也不知殿下这气到底是消了,还是没消,而她竟明目张胆地猜测起了主子的心思。
“清浅知错,求主子责罚!”
清浅猜得也没错,且歌确实担心穆絮,穆絮虽为钦差,可以往也没经历过这些场面,而许耀则是官场老手,又是苏州的地头蛇,为人更是狡猾。
穆絮聪明归聪明,可到底不是许耀的对手,若被其下套还好,可见招拆招,但若是拆穿了女儿身份,那时想要脱身,只怕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这再来嘛,亲眼所见,总比旁人所述来得真实,还能让她更具判断力。
且歌感受着冷风带来的凉意,随手将纸扇折叠,笑道:“把羔羊送进狼窝,出了事,吃亏的还是我。”
一辆马车停在春花楼门口,苟不利率先跳了下去,而后掀开纱帘,又将另一只手的手背递向穆絮,欲搀其下车。
穆絮避开苟不利的手,一手撑着门板,下了车,后又对苟不利拱手笑道:“多谢小哥儿!”
苟不利本该不满,可却因穆絮的这礼数,让其受宠若惊之余,还多了些惶恐,他缩回手,亦拱手道:“穆公子客气了。”
低眼又瞥见了穆絮的手,倒也心生奇怪,这钦差大人的手怎么跟娘们儿似的,如此细嫩,而不似他的手布满老茧,再瞧瞧其身板儿,他一拳都能将其给撂倒。
徐慕河带着穆絮入了春花楼,他向一旁的花娘询问道:“姑娘,可有瞧见牡丹姑娘?”
“哎哟,这不是昨夜的徐公子嘛,这才跟牡丹姑娘分开不过半日,就这么挂念她?”
徐慕河哈哈笑道:“姑娘可有瞧见她?”
那花娘用手帕挡着嘴轻笑,今日闲聊时,她便听闻昨夜牡丹陪了个俊俏公子哥儿,出手很是阔绰,倒也想分一杯羹,毕竟她自认为与牡丹相比,她二人的容貌倒也不差上下,至于那方面嘛,她比牡丹还早来春花楼几年,孰高孰低,自有分晓。
那花娘轻扶额头,眉黛紧锁,俨然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徐公子......”
这酥人入骨的声音对徐慕河来说很是受用,他深吸了一口气,“姑娘这是怎么了?”
那花娘腿一软,扑进了徐慕河的怀里,“公子......”
徐慕河哪里会不知她的心思,可却拉着花娘的胳膊,佯装要她推开瞧瞧她到底怎么了,“姑娘,姑娘怎么了?”
那花娘将手覆盖在徐慕河的手上,紧紧握着,“徐公子,奴家是病了。”
“可须得在下给姑娘找个大夫来瞧瞧?”
“大夫来了也治不了奴家的病。”
“那可怎么办?”
那花娘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娇柔,“还能怎么办,只能这么扛着了。”
那花娘话音一转,又道:“可奴家一见了徐公子啊,那便好多了。”
徐慕河低头在她耳边轻笑道:“哦?我徐某人这些年来头一次知道,自个儿还能治病。”
那花娘闻之将头埋进徐慕河的胸膛,又轻轻推了推他,嗔笑道:“徐公子,你真坏!”
穆絮无心理会身旁二人的打情骂俏,昨日因与花娘拉扯的缘故,并没仔细瞧这春花楼,现下有工夫了,自是得好生打量打量。
穆絮环视大厅,她虽未去过别的青楼,但也能瞧出来春花楼的不一样,豪华却不恶俗,墙上挂着几张壁画,每张壁画中的女子千姿百态,却也皆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穆絮上前走了几步,耳边传来阵阵嬉笑声,她向声源处看去,原是一群花娘围着一书生,好不热闹。
春花楼竟有书生?
徐慕河不是说过春花楼可不是一般人才能进的么?
从这书生的打扮来看,还真就不像是富贵人家里的,难不成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
就在穆絮狐疑时,苟不利已至她跟前儿,“穆公子,我家老爷已在雅间备好酒菜,请二位快快随小的来吧。”
穆絮笑道:“有劳了。”
徐慕河本在与那花娘你侬我侬,但听到苟不利催促后,也知搂着个花娘上去,影响不好,便给了些银子打发了去。
苟不利带着二人上了三楼,在雅间门口停下,进去通报一声后,这才出来对她二人道:“二位请。”
她二人前脚刚一踏进房门,便见许耀笑着向她二人走来,“穆公子,您可终于来了,方才许某还担心穆公子不来呢。”
“许大人宴请,初源怎可失约。”
许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穆公子请!”
“许大人请!”
徐慕河见许耀对穆絮这般热情,便知自己跟对了人,有了穆絮的这层关系,他要办的事儿,那还不跟喝水那么简单。
俩人落座之后,又寒暄了几句,许耀这才注意到穆絮身后的人,问道:“穆公子,这位是?”
“这位是初源半路结识的徐慕河徐大哥,今日过来向您讨杯酒喝。”
见许耀注意到了自己,徐慕河忙站起身道:“草民见过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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