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于归之期(上)(2/2)
我略一示意间,箺笙乖巧的将一只钱袋塞到那守卫怀中:“既是有益无害之事,不过费举手之劳,你又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毕恭毕敬的接过纸条,守卫行礼谢恩:“多谢嫡长帝姬指点。属下遵旨。劳嫡长帝姬在此稍候片刻。”
我颔首,在长乐宫外又等了约一盏茶时辰,那守卫方自内而出,颇有些灰头土脸,讪讪道:“属下办事不力。此纸须经皇后娘娘之手,皇后娘娘甫问明是嫡长帝姬命属下送入的,二话不说便将属下赶将出来了。”
“你不是办事不力,而是被局限住思维了。”我浅笑,叹道:“后宫之中,母后与父皇关系密切不错。但若真论起朝夕相处,不离分秒之人——不该是姜游公公么?”
守卫再次入宫。这回未过多久,便是姜游亲自出来迎我入内。瞅着周遭无闲杂人等,姜游悄声:“皇上与皇后娘娘、繁锦帝姬尚在说些无关痛痒的旧事。令舟帝姬应已知晓繁锦帝姬所请罢?”
“令舟便是为此事而来。”我同样压低声音,姜游不掩担忧:“只是帝姬未免太过大胆了。写下那三字予皇上,自然能长驱直入长乐宫。却又怎生向皇上解释?”
“令舟心中已有计较。至于繁锦帝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何况我相信,繁锦定不会对我多加刁难。
最末一句隐去未言,我与姜游说话间已至宣室外。我福身道谢,扬声道:“多谢姜游公公带路。”
“令舟帝姬请。”让我先行入内,姜游无视厅中面色不善的皇后,冷若冰霜的繁锦,直至孟登身前回禀:“皇上,令舟帝姬到了。”
孟登今日精神倒比我回宫那日好了些。想来是因心头石头明日便可落下之故。遣散殿中无关之人,只余孟登,皇后,繁锦与我后,孟登方徐徐开口:“过来罢。”
他语气毫无波澜:“今日午后你与皇后之事,今晨你与三皇子之事,朕俱已听闻了。照理而言,不敬皇后,不敬皇兄,只此两点,你便已有苦果自食。况且,你也看到繁锦帝姬便在此处。你应心知肚明,如今前往凉鸿为质之人选,你既非唯一,也非最佳。”
“乡野村夫之女,与皇室骄子相较,自是云泥之别。”皇后出言冷嘲,向孟登柔声:“皇上。既然繁锦自愿请命,何不圆这孩子为国之心?且一者总归是实现繁锦下嫁宗政煦之夙愿,成全这一双璧人。二者,此行又非有去无回,繁锦终有一日能够返乡。有此孝心、诚心、慧心皆备的泛夜帝姬在此,皇室又何须依仗他人,看俗人眼色,任其凌驾欺辱?”
“父皇!”沉默至此刻,繁锦突地动作,猛然跪到地上,眼神倔强:“繁锦只为为父皇分忧,担帝姬之责,而绝非因煦……而绝非因大鸿胪之故!求父皇允繁锦之请!”
面上颇有些挂不住,皇后顿了片刻方俯身扶起繁锦。沉吟不语,良久孟登方看向我:“你还有何话讲?”
“繁锦帝姬为泛夜之心,皇后娘娘凌人盛气,令舟无话可说。”我不疾不徐,却正巧抢断皇后欲言:“然而令舟心中仍有疑惑,想请皇上,皇后娘娘解答。”
“去往凉鸿,若说有去无回,自是不至于此。可若说一去难回……皇后娘娘可能否认?”
皇后未料到我有此一问,措手不及间只得哑口无言。我便继续:“当今三国形势,一触即发。何时开战只是早晚之别。波及泛夜也已不可避免,已是板上钉钉。战场瞬息万变,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凉鸿或泛夜中一国生变,泛夜派往凉鸿的质子便立时成众矢之的,刀俎鱼肉,进退维谷。试问皇后娘娘,到那时繁锦帝姬应如何自处?”
张口结舌,皇后片刻方反应过来,勉强强撑阵势:“我泛夜帝姬福泽深厚,自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倒是你这等凡夫俗子,有何颜面在此振振有词,大言不惭?”
“这便是令舟再论所言。”我按部就班,顺势看向孟登:“若要于乱世异国中有一隅立足之地,至少需对朝政之事一知半解,关键时刻方得明哲保身。”
略顿了顿,我浅浅呼吸,缓缓启唇:“《管子》第四十五篇言,‘圣君任法而不任智,任数而不任说,任公而不任私,任大道而不任小物,然后身佚而天下治’。《逸书》载,‘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国语》载,‘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韩非言,‘人主虽不肖,臣不敢侵也’……”
如数家珍,历历在目,我良久方停歇,平心静气,沉声询问:“此等理论,此等政语……泛夜帝姬可知否?”
本书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