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摧枯拉朽大厦倒(上)(1/2)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www.126shu.com直隶省忽然被叫作成了河北省,几百年的北京四九城也改称了北平市;老帅屈辱离世少帅初登政治舞台,东北易帜归了南京政府,东北大地上飘起了青天白日旗,中华民国完成了形式上的统一;北洋军阀割据时代落下帷幕,奉天省亦改称了辽宁省,奉天城摇身一变成为沈阳市。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普普通通的市井百姓们,只能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义长兴小有起色的营生再次渐渐萎靡起来,屹立多年的晓南阁茶楼也开始门可罗雀。
叶裔勋犯起了“地主老财”的通病,时逢世态时局不稳定就想着变卖家产,置换成小金鱼埋在自家后院的地底下,以求过了动乱风声再次发迹起来。
果然,他带着叶启涏回了趟兴京老家,把祖上留下的所有房产田地通通卖掉。贩卖掉这些土地虽是动了叶家的根基命脉,但因连年烽火,地租续不上来的状况愈来愈多,叶家也不再像前些年那样财大气粗,有那么多人和力财力在这里看顾,索性就干脆利落的放手了结。
叶裔勋做了这个了结,某种意义上也是彻彻底底的湮没了叶家祖辈闯关东的见证与印记。遥想叶家祖辈在饿殍遍地横尸遍野之际,勇闯关外落到这里扎根生存,那场景似乎就在眼前,似乎就在昨天。
当然,叶裔勋也没有真的把得来的金条埋在叶邸后院。他最初是想把金条存在奉天汇华银行里,因为那是一家信誉很高的私立银行,可前往那里才得知他们多针对于重工军工企业的大客户;而后他又辗转去往东三省官银号,赶巧那天去往的路上汽车车胎爆了,待修好车胎赶到那里时,那里已经打烊无人在。
叶裔勋怀揣大量金条实不想再拿回叶邸里去,几房众人都知道此事,偏有谁在这个时候打起歪脑筋他也不好掌控,他就算再不在乎钱财,这怀里所揣也是叶家最后的积蓄。裔勋已然很自责觉得愧对父辈,叶家老辈们吃苦奋斗几辈子才换来的“大树好乘凉”,却让他叶裔勋在几年里面亏空的干干净净。他犹豫再三,径直连夜去往小公馆那边,把金条藏匿于此,对家人只道已存在银行里面。
而苏棠柠也干了一件与叶裔勋相似的事情,这件事还是要从头诉起。
已知棠柠和藤冈修秘密交往着,藤冈修虽从不与棠柠提及任何有关藤冈家族、日本人内部的事宜,但敏感的棠柠还是捕捉到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气息,那就是藤冈修总是在小心翼翼的隐瞒着某种秘密的感觉。棠柠猜想,定是那日本人又在奉天城里动手脚祸害一方水土和百姓,也不知是哪一个“宋启泠”趁此机大发国难财。藤冈修这么费尽心机的隐瞒她,也是在尽他所能的保护着他们之间深厚而又脆弱的感情。
因棠柠明面上还是独身一人,所以她还得变着法的打发掉那些对她求爱示好的男人们,这其中就有锲而不舍的黎光耀之父黎员郎。他是少有的在眼下这个光景还坚持去晓南阁散金的贵客。棠柠敞开门做买卖总不好打笑脸人。
有时客少组不上牌局,黎员郎便会找个隔间请棠柠进来说说话。棠柠虽明确表态不会接受他的情意,只把他当做茶楼贵客待之,但因他是个洋派总是一副绅士风度,倒也不像其他人那样膈应难缠。黎员郎的原话便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爱色亦是如此。”
棠柠在与黎员郎的接触之中,又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气场和眼界。她心存的这两种直觉在胸中横冲直撞,她找不到任何关联,两个看似在一个世界却南辕北辙的人,在近期内频频引发她的审视猜想,那些与爱情无染与生存有关,与她早年跌宕漂泊的感知有关。
没多久,棠柠把自己这些年积攒的钱财也置换成金条,趁着黎员郎去往北平公干,她破天荒的跟了过去,把金条全部存到了北平市的中国银行里面。起初,她的想法跟叶裔勋一样,也想存在东三省官银号里,然经黎员郎明里暗里戳戳点点,她便把宝压去了北平那边。
时至今日她也搞不清楚黎员郎到底是怎样想的?或许他只是单纯的想拐她去趟北平游玩一圈。也因为棠柠跟随黎员郎去了趟北平,使得藤冈修醋意大发,二人闹了好一阵子的不愉快。
叶裔勋还没来得及把那批金条存到银行里,金氏这边却得了重病,而且这一次是重疾病危,已是病入膏肓。自那次迫害余姚未遂,她被裔勋整治已大伤元气,再加上叶家巨变起起伏伏好几载,把她的精气神儿折磨到底,她是彻头彻底的枯萎凋零下来。
金氏手持佛珠脖,颈上仍戴着那尊小金佛像,躺在炕上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经年玮年长成了十来岁的大孩子,红年也开蒙上起了学堂,秋溶带着他们守在金氏的炕边上,已知金氏离世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启涏和爱佳里里外外打点着金氏的后事事宜,余姚也复苦求再四,让裔勋过金氏那边去,与她好好说上一通话。
启涏再一次抹着眼泪儿来找父亲,恳求他去母亲那边走一趟,叶裔勋终于被大家说动,时隔几年再次踏进金氏的房门。这时候的金氏像是回光返照,气色倒是好的很,她靠在被垛子上看见叶裔勋走进来,安然的笑了笑。
金氏平和道:“我以为临了临了你也不愿来再见我一面。”
裔勋冷静道:“你安心养病,大夫我给你请了最好的。”
“你跟我客气了一辈子,够了!真的够了!我知道,我这一辈子也没能够走进过你的心里,自打我金敏毓迈进你们叶家大门的那天起,你叶裔勋就从来没拿正眼瞧过我。”
“行了,别再回忆那些,你且好好养病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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