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2/2）

合喇不无夸耀道：“我有个汉人师父，那个舒洛就是我师父，教我四书五经。我还有汉人名字嘿，我女真名字叫合喇，汉名叫完颜亶。”

正在这时，山坡顶上传来一阵“昂、昂”的叫声，声音甚是凄厉急切。佟钰抬头望去，见那只本已奄奄一息、倒伏在宛霓脚边的天鹅，此刻忽儿扬起长长的脖颈，对着东边天空长唳不已。

佟钰听得天鹅叫声反常，说道：“哎哟，别要出什么事？”奋力向坡顶爬去，酒鬼书生、合喇紧跟在后，连阿骨打等人也走出帐幕，爬上坡顶观瞧。

坡顶上，天鹅一声接一声地叫着，似是在呼唤什么？宛霓满目凄怆，焦急地与天鹅一齐翘首东边。佟钰顺着她目光望去，东边长天一色，碧空万里，一丝云朵也没有，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过了一刻，合喇首先叫了起来：“你们看，你们看，那是什么？”

东边湛蓝如洗的天穹上，出现一个亮丽的白点。渐渐的，白点越来越大，近了，清晰了，原来是一只羽白胜雪的天鹅！

那天鹅正往这边飞来，似一桅航行在碧波湖面上的白帆，漂疾而至。先是在空中盘旋了几圈，随即不顾一切地急冲而下，两只脚掌刚一着地，便鼓动双翅，伸着长喙，向围拢的众人啄去。众人包括宛霓急忙后退。

飞来的天鹅，来到负伤卧地的天鹅身边，急急地围绕它转了几圈，用身体拱、用长喙啄、用头颈掀，仿佛是在催促它的同伴，赶快展开翅膀，飞上蓝天。然而，那只负伤的天鹅伤势太重了，在召唤来同伴之后，再也无力抬起它优雅而美丽的长颈。

飞来的天鹅见负伤的天鹅始终动弹不得，便既安静下来，轻轻卧在同伴身边，开始用长喙啄理它翛翛散乱的毛羽，一片一片覆盖在伤损处。负伤的天鹅静静地卧着，菊黄色的眼角拢着一对眸子，发出柔和的光芒，仿佛在尽情享受这最后的温馨。却将那双因破损而变得丑陋的爪蹼，紧紧地藏在身下。

飞来的天鹅专注着它的梳理，再不向周围的人们瞧上一眼。梳理完了，伸出长颈与负伤天鹅的长颈交缠在一起，像是要展示它们无比高傲般地向起一扬，随即便一动不动。

“嘤”地一声，宛霓掩面而泣。众人也都欷嘘不已。有人念起经文，祷告萨满保佑这一对大鸟在天之灵。女真人奉洁白的天鹅为神鸟，完颜部落尚白。

阿骨打叹息道：“找个地方，把它们葬了吧。”

“不！”宛霓泫泣着叫道：“它们要回家，它们要回家，我要送它们回家！”

合喇道：“我知道它们的家在哪里，它们就住在东面的天水湖，我送你去。”

宛霓感激地点点头。

“我也去！”佟钰这时可不愿落在合喇后面。

“合喇去不得！”吴乞买厉声对合喇道：“你是完颜部的长门长孙，将来要承袭都勃极烈之位的，尊贵无比，如何可以陪这些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出了意外怎么办？”

酒鬼书生疑道：“那地方有什么危险？”

舒洛道：“天水湖有个怪婆婆，她不允许射猎天鹅，也不许人靠近天水湖。有谁若惹恼了她，她便出手加以惩戒。不过，这还不算最厉害的。更为凶险的是这里去天水湖须途经四姑娘山，山上有个白毛老妖，时常将部落里的男童捉了去，有人在白毛老妖出没的山坳里发现过几具孩童的骸骨，想必被捉去的男童都教这老妖吃了。”

酒鬼书生惊骇道：“什么东西这般作孽，敢吃人？”

舒洛道：“这妖物不知是不是人，或者是其他什么叫不出名的野兽也未可知，他来无影去无踪，没人清楚他的真正面目。有人曾远远在四姑娘山顶见过他的身影，可只一闪便不见了。见过他的人说，这妖物长着一身白毛，传扬开来，这里人便都叫他白毛老妖。”

酒鬼书生道：“什么老妖？叫俺看，都是人在作怪！俺倒想会会这个怪物。宛姑娘，佟钰，俺送你们去天水湖。”

佟钰心里正犯嘀咕：合喇与我赌赛爬四姑娘山原来不是因为有四个姑娘，而是有个专吃小孩子的白毛老妖精！这小坏蛋，是想让白毛老妖将我捉去吃了！幸亏我见机得早，想出推赖给舒大哥的主意。不然的话，这四姑娘山我还非去不可了呢。这当儿，酒鬼书生叫他，便有些踌躇。

不料想，合喇却抢先道：“爷爷，我也要去！”

吴乞买道：“不能去！你怎么不听长辈的话？”

合喇眼望阿骨打继续央告：“爷爷？”

阿骨打道：“小鹰憋在窝里不飞出去永远都是个雏儿，多些历练不是坏事。再说还有这位先生保着，我信他。”

酒鬼书生刚才出手救下佟钰合喇，武功之高,众人都亲眼得见，便再无异议。

合喇见爷爷应了，得意地瞥了佟钰一眼。

佟钰心下来气：小坏蛋这是笑话我没胆量，诚心跟我摆对台！你敢去我如何不敢？有酒鬼书生大叔照着，我怕什么？再说那白毛老妖又不傻，见我这般病病怏怏的一定准不欢喜吃。合喇比我可肥嫩多了，谁不先拣好的吃呀，呵呵。此时此刻断不能落在这小坏蛋后面，没得叫人瞧我不起！打定主意，便叫道：“小情乖乖，咱们走！”

阿骨打道：“先别忙，我叫人赶雪橇送你们去。”

粘没喝自告奋勇：“还是我去吧。”

阿骨打道：“让骨舍去，他稳重些，你留下还有别的事商议。”

骨舍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立时骑马回到山坡下的部落里赶来一驾雪橇。酒鬼书生将那对已然绝气的天鹅抱上雪橇，佟钰、宛霓、合喇也都坐了上去，骨舍催马往东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