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只老虎（1/2）

熟悉顾翎之人都知道, 她一向善使拳术，且身法不俗, 拳势轰击之下有热意翻然, 凤首隐现，可说是个再典型不过的体修。

在沈钦印象之中, 顾翎每每和司煜比斗之时，也的确从未使出过任何火系法诀。

“你说得不错，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简直是一场噩梦。”

顾翎的声音逐渐艰涩起来, “灵根算得什么, 天赋又算得什么……修士一向讲求百脉汇通，越是宽广越是有力，这才是最基本的, 可我……”

“经由族中长老探看, 我一身十二主脉, 竟有过半先天有损, 更不论一众支脉了。”

沈钦手指一颤, 也顾不得酒杯翻倒, 这才真真正正地感到惊诧起来。

十二主脉，半数有损？

“怎会……”他面色有些难看, 二话不说就捉住顾翎的手腕，仔细探看起来。

经脉是为修士容纳运转真元的脉络，只要数条经脉郁堵不通, 就要交一修士损去进半气力, 就拿沈钦这本源之力凝炼而出的的身躯都而言, 构筑所有经络可花费他不小功夫，可见其当真重要非凡。

可顾翎她平日看着面色红润身体强健，未有经脉损毁的虚浮苍白之感，又怎么会是……

鬼修阴冷的真元迅速钻入皮肤，直扑那经脉而去，顾翎苦笑着任由他探看，那真元在整个脉络中运转一圈，越是探查，沈钦的面色就越是难看一分。

狭窄、脆弱、运转难承，虽勉强算得畅通无阻，但却不足以支撑火系真元运转时的爆烈，可偏偏又在经络外蹭包裹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好保证它不会真正被损毁了去。

沈钦从未见过如此糟糕又如此古怪的经络，很难想象它还属于一个化元期修士，哪怕只随处寻个修为在三四层的炼气士，也比她好太多了。

“你经脉到底怎会如此？先天不足？”沈钦到达此世已有五个年头，期间虽不能说博览群书，却也仔仔细细将修/真/界的一些事项认识清楚，可饶是这样，顾翎经脉的状况却仍是闻所未闻。

先天经脉孱弱者有，后天因故损伤者亦有，可怎么也不见得会呈现出这样怪异的情态。

“若真是先天不足，我还能多感得几分安慰，可这实际上根本就是我重活一回的代价。”顾翎神情不知是悲是喜，嘴角扭曲出一个古怪的弧度，“这具身体已经死过一次了。”

“……什么？！”沈钦骤然瞪大了双眼。

“我穿的……是个死胎。”

阴寒不知从何而起，伴随着荒谬和惊悚感缓缓攀上脊背，勾引出万般恐惧来。

“……本该流掉的，却被药物强行留下的死胎。”

——顾翎还记得那种感觉，阴冷、僵硬，细嫩的身躯还未来得及呈现出婴孩最完整的模样，就从骨子里蔓延出腐败的气息。

这感觉伴随她降生、成长，如附骨之蛆般无法甩脱，亦成了她日后的梦魇。

而那本该才是“顾翎”的小东西在还未生出灵智之时便彻底夭折了去，因母亲的悲伤不舍而被强留下来，这才成就了今日的顾翎。

一个魂魄来自异界的顾翎。

可饶是有强健灵魂投入而焕发出新的生机，可死亡的阴影犹在，那腐败的部分——她的经脉，却不是单单生机能轻易修补的了。

先时顾家带给她的幸福让她生幻想，可顾翎的新生远不如她想象般的顺畅。

“那样孱弱的经脉，就是寻常幼童也活不了多长时日，可我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命，又有了修真的资质，又怎会甘心就此做一个短寿的凡人？所以我便去求了长老，想找寻补救的法子。”

“你找到了。”沈钦笃定道。

“是，否则我该早早就化作一捧黄土，也不会坐在这儿了。”顾翎抽回手，低声道，“想要得到什么，便必然要付出什么，我舍不得寿数无尽，大道逍遥，便也应付出同等的代价。”

“先时我无寿数可用，便燃我精血，护我经络，强行忍那真元暴烈之苦而提升境界，以求苟活，待到我炼气、筑基、化元巅峰……寿数增长，我便又燃寿元修补经脉，足足蕴养百年，这才有你今日见到的这般状况。”她声音极轻，却仍能窥见这一百五十多年来的苦痛，“期间天灵地宝耗费无数，直至今日，我已燃去半数精血、一百五十年寿元，也才堪堪保证施展拳术之时能自由运转真元而不叫经脉产生半分不适，而诸多火系术法，却是根本不敢想了。”

“你疯了！”沈钦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一身才有多少精血？！若要护住经脉，尽管去找些生机旺盛的灵药灵宝便是，以你顾家资源最是轻松不过，何必还要去燃烧精血？！寿元亦是如此，化元修士到底才多少寿数你难道不清楚么？！”

炼气士寿元不过两百，化元期寿数五百，饶是金丹也不过能活两千余岁，且不说顾翎燃烧精血对其损耗颇巨，燃去一百五十年寿元，顾翎便只剩下不足两百载的寿命了！

“我很清醒。”相较之下，顾翎的声音却是强压着仿佛要使自己显得更冷静些，“你应该知道的，以寿命换寿命，这场交易很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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