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五只老虎（1/2）

这是几乎是每一个初回来到界门所在的人都会有的感受，任凭再强大的存在, 在直面这几乎能将人逼疯的寂静时都不免要生出落荒而逃的冲动, 司玘展开斗篷将被吓坏的伴侣拢进怀里, 悠远的目光却越过旷野，落在虚空上的一点，“和你想象中不一样？”

温热的怀抱将寒意彻底驱散，沈钦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 最终脱力般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付给身后的男人，他安静地感受先前着过速的心跳逐渐回缓, 沉默半晌后闷闷地“嗯”了一声。

“不要被表象所蒙蔽。”司玘抬手覆上他的眼睛，沈钦顺从地在他所营造的黑暗中合上眼帘, 直到有什么温暖的力量自相贴的皮肤涌入眼眶, 那只手擦着他颊侧滑落肩膀，再度睁眼时呈现在他眼前的世界又再度换了一个模样。

像是一片一片剥离开虚假的碎片, 瑰丽到极致的色彩顿然划破灰暗的天空, 在视线中流转出一片诡美的光幕，沈钦瞠目结舌地盯着这荡魂摄魄的一幕，异色光辉像是有生命般在天幕间缓缓游动，首尾相衔而形成一个完美的回环, 亘古地盘踞在这空荡的空间之中。

他张了张口，一时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就是……界门！

整个空间骤然活过来一般，沈钦眼睁睁见得远方天幕悄无声息地裂开一道庞大的缝隙, 那浩大到令人升不起抵抗之心的玄奥之势令他下意识战栗起来, 可即便如此他目光仍死死盯住那裂隙背后的景象, 时空乱流如暴风般充斥了界外无尽的虚空，但透过那不断涌动碰撞的驳杂的异色，又能隐隐窥见一抹令人心生不安的锈红虚影，可还未等沈钦再看得真切一些，那裂隙又像出现时那般毫无预兆地弥合殆尽，迅速得仿佛只是沈钦的一个错觉。

可他很清楚，那并不是什么错觉。

空间裂隙果然如传说中那般恐怖而危险，沈钦眯眼望去，或大或小的裂痕在天幕四处不断显现，整个空间就像是一个不断撕裂又恢复的巨大画布，甚至有好几次蔓延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每每这时司玘身上便会浮起一层浅浅的灵光，抵御着从裂隙中传来的恐怖吸力。

此时此刻似乎只有末世之景可以形容，但相比于方才虚假又令人窒息的寂静，沈钦却还更喜欢眼前这一片骇人的情状，他看着不远处一道空间裂隙中探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漆黑尖爪，在骤然涌起的熟悉厌恶感中顿然站直了身体，而那爪子的主人在裂隙中嘶叫挣扎，奋力抓挠着想要攀住什么东西，却仍是被时空乱流撕扯破碎，空间裂隙后传来的嘶叫声越来越微弱，被斩下的断爪“噗通”一声落在雪地之上，融化般变作一小滩腥臭污糟的淤泥。

邪魔。

世人皆知此世留存有邪魔者，俱是越时空乱流而寻空间裂隙侵入此界，可道听途说总不比亲眼所见直观非常，沈钦看那一只邪魔转眼就陨于乱流撕扯之中，心中却根本升不起半点欣喜之意。

他能感觉得到，在那裂隙之中还潜藏着无尽恶意，界门背后阻挡的是另一个满含贪婪窥伺的世界，邪魔悍不畏死，即便能顺利穿过空间裂隙的者万中无一，它们却仍是前仆后继挣扎于时空乱流之中。

这一片天幕之后，究竟还藏有多少对此界垂涎万分的怪物？

沈钦一瞬只觉得毛骨悚然，可那股畏缩只扬起一个苗头，司玘的声音便恰到好处地响起：“自有数位天纵奇才者自愿放弃飞升机会，献祭己身以化界门封住四方空间最薄弱之处，自此邪魔再无法直接撕裂空间入侵此界，我等朔雪宫修士代代镇守北域斩杀邪魔，到如今已有千万年之久。”

妖修低沉的声线仿佛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沈钦静静听着，心中竟也莫名平静下来。

“四方镇守势力为天道钟爱而长存于世，我等守护此界更为责无旁贷，纵然邪魔蝗蝗灭除不尽，可我朔雪宫仍在一世，又何需惧其不可断绝？”

又一道空间裂隙在两人眼前无声展开，腥臭黑影狼狈自其中滚落出来，落在雪地的瞬间却一身伤痕尽复，远远对沈钦发出一声咆哮。

“去吧。”司玘再无多言，只轻轻将沈钦往前一推，裹住两人的斗篷便从沈钦肩上重重滑落下来。

沈钦深深吸了口气，唇边蓦然勾起一抹嗜血笑意。

是啊，他怕什么？

庭霰长刀翻手而出，映着雪光的白刃瞬息间覆上白火，少年人一扫先时惶然失措，整个人都释放出一种磅礴的战意来。

要怕，也该是那邪魔怕他才是！

沈钦手中刀尖微转，悍然冲邪魔穿刺而去！

……

……

抛却那些无关紧要的恐惧，无需惧怕空间裂隙的吸引，斩杀邪魔也就变作同往日一般无二的厮杀，当彻底将邪魔斩于刀下，沈钦垂眸看着那灰烬混杂在雪地中勾勒出一团扭曲人型，竟是心中桎梏一松，整个人都隐隐松快起来。

他回身望向司玘的方向，一双深黑眼眸像是被战意点着，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灼人的热切和野望。

他心境要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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