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栀求求我...)(2/2)
一两秒后她摇头:“不对。”
“怎么不对。”江肆问。
宋晚栀:“难过的人本来就很难过了,还要笑起来就会更难过。”
江肆哑然又笑:“习惯就好了。”
“不要习惯!”
宋晚栀这一次几乎从他旁边的地面上跪坐起来了。
她需要居高临下的体势帮她撑起说服的底气,尤其是在这个倚着纸箱坐着比她跪坐还要高一点的人面前。
“江肆,你知道吗?原本在我看来,你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人。”小姑娘绷着脸,跪在他膝盖旁边,语气严肃地这样说。
于是江肆最后那点沉湎的痛楚和难过都被她浇灭了。
他微微低下头,松散靠坐的姿势里,撑在膝上的手克制地抵了抵下颌,才没有在她面前笑出来。
但宋晚栀还是敏感地察觉了,她微蹙眉:“我是认真的。”
“嗯,”江肆哑着声,抑着笑,“我相信你是认真的。所以你的这个梦,是在什么时候破灭的?”
宋晚栀纠正:“不是破灭。就是在和你真正的认识以后,我发现你身上也会有一些坏毛病,比如抽烟——”
“……?”
江肆刚低着眼摸出烟盒的手就顿住了。
宋晚栀无声地警告地看着他。
江肆轻叹:“我冤枉。”
“可你又拿烟了,”宋晚栀蹙眉,“你是不是不耐烦听我说。”
江肆咬了咬牙,颧骨轻动了下。他长而微卷的眼睫掀起,昏暗里扒着他膝腿跪坐到他面前来试图“气势压迫”的女孩就近在咫尺。
他能嗅到她垂下来的柔软长发上的浅淡茶香,再近一尺,就能直接咬住她柔软的唇。
——他冤枉得要“死”。
“我不抽,”江肆低叹,“我只是叼着。”
“那为什么还要拿。”
“解瘾,我跟你说过的。”
“……”
宋晚栀皱着眉默许。
江肆克制地迫使自己不再看昏暗里的女孩,他低下眸子,从烟盒里轻磕出一根,递到唇边就只咬住了。
然后他重新仰头,靠到纸箱棱上,凌厉的下颌微撩起来,薄唇间没点着的香烟随他喉结轻轻滚动:“这样,总可以了?”
“——”
宋晚栀脸颊蓦地一烫,下意识地别开眼。
江肆忍着没去拉近距离逗她:“我们可以继续了,栀子老师。”
宋晚栀绷着声:“就是,认识你以后,我发现你身上有很多坏毛病。”
量词变了。记仇的小朋友。
江肆低低地咬着烟笑。
宋晚栀:“比如抽烟、比如喜欢欺负人。”
江肆:“纠正一下。”
“嗯?”
“不是喜欢欺负人,是喜欢欺负栀子。”
“……”宋晚栀忍住,“除了那些坏毛病以外,我还发现原来像你这样在我以为无所不能的人,还是会有失败的实验,会熬夜看论文但是一无所获还长了黑眼圈,会幼稚地因为一点小事逞口舌之快,会被学生们在论坛里聊一周很狼狈的糗事。”
江肆撑着膝,实在没忍住,他卷起腰腹微微向前倾身:“我被聊一周,是谁的功劳?”
宋晚栀假装没听到:“然后有一次,我就跟我的心理咨询师提起了这件事。”
“?”
江肆薄唇间抿着的香烟蓦地一停,他微微凌眉起眸,笑意一下子就褪去了。
宋晚栀没等他发问,主动说的:“我现在的走路障碍其实是心理成因,最近几个月就在做心理治疗了。治愈可能性这些我都不知道,你也不要问,我们现在在说的不是这件事。”
“……”
江肆被宋晚栀堵了绝大多数的话茬。
停了几秒,他只好沉默地按捺下来,等她继续说下去。
宋晚栀:“也因为我自己的一点心理问题,那天心理咨询师告诉了我一句话——我朝着我的目标,努力让自己成长,变成更好的自己,这很好。但做这件事的同时,我们必须学会,只有不完美才是最真实的人性。”
宋晚栀这次终于转回来,对上江肆。
她刻意绷得严肃的语气放得轻软,像平常一样了,她认真地看着他。
“江肆,你不是完美的,你理所应当有人性的弱点和缺点,所以你不能用完美的标准来苛求和惩罚自己——江眠的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那是一场意外。你或许自认为对他有情感反馈上的亏欠,但也绝没有生死上的亏欠。而即便是前者,你这些年对自己的‘拷问’和折磨,也早该偿清了。”
江肆靠在纸箱前,沉默几秒后,他拿下烟,低头笑了:“可如果…那不是意外呢。”
“什么。”宋晚栀皱眉。
江肆抬眼:“我说过了,栀子,我自己都记不清,你也不要对我的底线有什么期望。或许于天霈说的是对的,那天下午只有我们两个人,谁能保证我没有做什么?”江肆咬着烟头,哑然地轻笑起来,“我自己都保证不了。”
“你胡说!”宋晚栀咬紧细牙,难得凶狠地反驳他,“于天霈他就是在诛心,不需要任何证据,就靠几句话就想在人心底轻而易举地埋下怀疑的种子,他——”
“没人信我。”
猝然的哑笑,打断了栀子。
宋晚栀怔住了,她一个惊栗从生气里回神。
她恍惚听懂了这句像哭的笑,却又本能想听不懂。
而江肆仰靠到纸箱上,下颌微抬,喉结轻滚。
他漆黑的长睫下,那双眸子里分明熠熠着某种只敢在昏黑里露出的水光。
他望着她笑:“没有一个人,真的信过我。栀子。”
“——”
诛心之所以诛心,就是因为毫无证据的揣测轻易就能出口,却足够让所有至亲至近的人,心底迸出一根细小的芽儿。
他们在某个午夜梦回的时候怀疑过你,但他们是站在你这边的。
他们是你的亲人,你最好的朋友,他们即便怀疑也维护你,你还能苛求他们什么呢。
你不能了。
江肆他不是最开始就否认自己的。
是他在他至亲至近的人不经意的一句句询问里,一遍又一遍拷问过自己。
一个问题问太多遍,那再明确的答案也会变得模糊。
“——”
宋晚栀的心口紧紧地缩了一下,然后它抽搐着疼起来。
眼泪掉得飞快,忍都来不及,泪珠子簌簌砸到地上。
宋晚栀向前扑进江肆怀里,她把这个肩膀宽厚但曾经只是个在铺天盖地的怀疑里颤栗的孩子的人,用力地抱进张开的胳膊间。
她环着他肩颈,抱得很紧:“你又…胡说八道了,江肆。”
江肆在宋晚栀的拥抱下,僵了很久才慢慢放松下来,他低阖着眼,轻轻靠撑上女孩柔软单薄的肩。
女孩颤着声音:“谁说,没人真的信过你。……我信啊。”
江肆低阖着眼,笑:“骗人。”
“这次不会骗你,”宋晚栀哭湿了他颈后的荆棘花纹,“从你在那个水库救下我的那一刻起,我这辈子都不会怀疑你。”
“——”
江肆搭在膝上的指间夹着的香烟跌了下去。
半晌,他怔回眸:“什么。”
“……”
沉默的昏暗里,女孩微微退回身去。
她盯着他的眼睛里湿漉漉地浸着雾气,白里沁着红的眼尾在沾着泪的时候轻轻勾翘起来,像栀子花瓣那样柔软的唇绽开了真正的浅浅的笑。
“谢谢你那天,救了我,也救了你自己,”她轻着声音,“谢谢你的坚持,谢谢你是不完美但最好的阿肆。”
“…………”
江肆的眼神终于在某一刻被拽回现实。
他低低地阖下眼,笑了起来。
宋晚栀微微一怔:“你笑什么,”她又轻蹙眉,“你怎么又笑了。”
江肆后靠到纸箱上,声音低低哑哑的:“我偏要笑,你能拿我怎么办。”
大约是昏暗作胆,大约是情绪冲头。
在宋晚栀的理智回来时,她已经向前俯身,轻轻亲到他唇上。
“!”
也就一秒。
女孩一下子就醒过神,缩了回去。她眼神惊恐又茫然地看着他,大概是“我怎么了我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上身了”的心理反应。
无辜,干净,特别好欺负。
江肆眼帘一扫,低低阖下:“烟掉了。”
“?”宋晚栀空白着脑瓜,下意识低头去看他膝下,“我帮你捡……”
“只能拿你抵了。”
“——”
宋晚栀没来得及反应,她只觉得后腰一紧,然后忽然就天旋地转。
她的后背抵上坚硬的地面。
昏暗里,从正上方俯向她的眸子漆黑微熠。
“宋晚栀,”在那个可怕的吻吞没她以前,她犹记得那人低哑着声音在她耳边这样说,“求求我…别做到最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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