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来得这样晚...)(1/2)
第49章
膜压下的书签保存得妥帖, 连一个小小的折痕都没有。
谁的字迹,一目了然。
如同暑夏低垂的乌云压抑到极致,然后一声惊雷, 终于落下的雨淹没了整个世界。
那些悄然藏在每个角落的记忆被洗刷一新。
【江肆,她一定很努力很勇敢, 克服了很多胆怯和畏惧,在心底排练了一千一万遍……才终于走到你面前的。】
【因为我也喜欢一个人, 所以对不起, 我不知道我的喜欢原来对他是一种打扰。】
【你之前在图书馆说的。你也喜欢一个人,谁啊。】
【你不认识,和你也没,没关系。】
【你认识她是不是?】
【她来找我有事, 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宋晚栀, 你看着我, 你说话。】
【我和一个人约好的,所以就努力考过来了。】
【只是一个,我喜欢的人。】
【安城能考来S大的学生,前后五年加起来也不多吧?】
【我只是很少有时间了解课业以外的知识。】
【S大很难考的,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智商很高,不用怎么学习就能考上来。】
【你怎么知道我最讨厌甜食?】
【从你在那个水库救下我的那一刻起, 我这辈子都不会怀疑你。】
【我喜欢你, 江肆。】
【我暗恋你很久了, 江肆。】
【有多喜欢,有多久?】
【快哄哄我, 就说,很多年了。】
……
暴雨停歇。
江肆将书合上, 然后放回。
他双手撑着额角,慢慢低头,乌黑碎发穿过他青筋绽起的指节间的缝隙,从眼前跌下,将他神色遮拦。
这张纸,这句话,他都快忘了。他只记得安乔礼堂的光打得晃眼,那天没睡好,报告做得懒散,他没看清的站在桌前的女孩的身影,模糊进了一片光晕。
他随手写的,就一句“山高水远,S大再见”。
而后果真山高水远。她为他跋涉而来。
江肆心口疼。
疼得他浑身发冷,在明媚的阳光地里一遍一遍地替她心寒。
他知道他来晚了。
但他从没想过,原来他来得这样晚。
……
江肆僵坐许久,蓦地起身。他朝阅览区走去。
从自习区到阅览区要经过一面墙壁,那上面有一张很大的镜子,江肆疾切地大步从镜子前面走过去,却在将要进到阅览区前,他在镜子边缘蓦地一止。
镜边的江肆略微僵硬地侧了侧身,看见镜面里眼睑都被情绪抑得发红的青年。
他深吸了口气,低头靠上镜边雪白的墙面,慢慢低阖了眼。
现在这种情绪状态。
过去了,万一抑不住做出点什么事来,脸皮那么薄的栀子可能会气得几个月都不想看见他吧。
江肆低靠着墙面,死寂半晌,他抬了抬手,摸出口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震动的手机。
那个模糊的号码在视线里慢慢清晰。
江肆垂眸望着,下眼皮轻抽了下。
还是那串没备注的号码。
几分钟后。
站在琳琅的书架间,宋晚栀正踮着脚够下中上排的一本书籍,另一只手里攥着的手机就突然亮了起来。
宋晚栀松开书脊,低头一看。
【江肆】:栀子,家里临时来了客人,我回去一趟,傍晚前回来。
“…客人?”
宋晚栀有些疑惑,但还是回了句好。
·
过去很久以后,江肆还能记得自己见到钟洪林的第一面。
光可鉴人的雪色的大片地砖上,男人箕踞坐地,靠着打磨光滑的实木家具,身旁是或立或倒的易拉罐和酒瓶。
原本洒满某种香薰浅淡味道的空间里,充斥着扑面的酒气,混杂得令人作呕。
而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从褶皱的衣领前抬起头,死气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江肆的太阳穴就跳起来。
领他进来的保镖也皱着眉,到他身旁附耳低声道:“从在火车站截下,请过来以后就一直在喝,喝到现在了。”
“解酒汤煮上了?”
“已经让人送过来了,就在门外。”
“拿进来吧。”
“是,江先生。”
江肆没再开口,他站在男人面前停了几秒,就径直走向旁边。
栀子不在,就是能管他的和能解瘾的都没,江肆抑着情绪,眉眼松懒地从桌上拿起烟盒。金属火机在墙前的展柜里摆了几排,他路过时随手摘了一个,缓慢甩着金属盖帽的清脆声响,坐进了斜对面的单人沙发座里。
火机发出一声质感低闷的点燃声,幽蓝色的细长火苗就在眼前窜了起来。
江肆低耷着眼点上了,咬着烟无声地靠进沙发里。
端进来的解酒汤被钟洪林直接仰脖喝了。
他仿佛感受不到那冒着热气的烫意,喝下去还咂了咂嘴,然后打了个酒嗝。
接过空碗的保镖厌恶地皱了眉,看向江肆。
江肆却没什么表情。
至少那张藏在青白色薄雾里的面上看不出来。
片刻后。
大约是醒酒汤起了作用,箕踞坐地的男人终于动了动,他摸着剃得典型劳改犯发型的青茬头皮,突然嘿嘿笑了声:“把我弄这儿来的人,就你啊。”
江肆轻敛眼睑,仍没说话。
钟洪林仰头,眯着眼打量:“一个还没老子一半年纪的小崽子,老子当年进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坑撒尿玩泥巴呢——”
“嘴巴放干净点!”旁边守着的保镖厉声喝他。
江肆拿下烟,猩红的火蒂被修长指节夹着轻点了点:“没事,”江肆懒洋洋地笑了,眼神却是冷的,“随他说,继续。”
被保镖喝骂时钟洪林还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江肆不以为意的散漫语气让他慢慢憋红了脸,他攥紧了手里的酒瓶:“为什么弄我过来,老子怎么得罪你了?”
江肆不答,反像随口问:“你来P市干什么。”
钟洪林:“要你妈个小崽子管!”
保镖脸色难看地就要上去摁他。
江肆却笑了,他朝前微微屈身,手肘压到膝上。
破开了淡淡的烟雾,青年的面庞立体而清晰地映入钟洪林的视线,薄唇抿着傲慢的弧线:“你是来找宋晚栀的吧。”
钟洪林嘴里难听的叫骂戛然而止。
几秒后,他额头青筋暴起:“你是她什么人?”
“男朋友,未婚夫,伴侣,爱人……随便你怎么想,”江肆松散着语气,起身,他走到那堆散乱的酒瓶中间,然后蹲下来,“所以无论你想找她要什么,我都可以替她给你。甚至可以给你更多。”
钟洪林喝得发紫的嘴唇抽搐了下:“你是不是当我傻子?”他目光一扫墙边那排对他冷目眈眈的保镖,转回来,“跟你要钱?恐怕拿了你的东西,出不了P市我就会被重新逮起来关进去吧?”
“只要你走得干净,永远别回来。不会。”江肆说。
“放屁!我才不会信你个小崽子的话!”钟洪林呲牙咧嘴的,“而且我不要钱,老子要钱干什么?老子一辈子已经被她毁了!她就和卢雅一个贱样,都是靠脸骗男人睡的婊——”
话没说完,钟洪林的下半张脸突然被江肆单手五指狠狠扣捏住。
猩红的烟直直摁向钟洪林的眼。
“江——”
后边保镖都吓了一跳。
“咯咯!”
钟洪林更是死死合上了眼。
燃着的香烟停在钟洪林吓得抽动的眼皮上方,两公分的位置。
那灼烫的温度,几乎要烧上男人抽搐的脸。
江肆停了几秒,松出声嗤笑,扔了烟。
他低头,起身,一边抑着鼓得太阳穴躁然跳动的情绪,一边慢慢低哑着声音:“自己犯了错,却怪受害者,你还真是不让我失望,彻头彻尾的一块垃圾。”
钟洪林颤着睁开眼,死死瞪着江肆:“受害者?是,我是没少打过她,也是我把她推出去的!可我没有要松手!是那个贱——是她自己挣开的!她活该!她却连累我蹲了十年!十年!!”
“……”
江肆转身的动作停住。
一两秒后,他戾着眉眼低下身,抬手,懒散又冷漠地抽了抽钟洪林的脸。
“不然呢,留你打死她们?”江肆控制着羞辱的力度,一下接一下,抽得钟洪林歪过脸去,见钟洪林始终按捺而不反抗,他恹恹地垂回了手,直身往外走,“当初如果我在,摔下去的就不会是她,而是你了。”
“——”
“砰。”
房门拉开。
车门甩合。
江肆皱着眉,恹恹仰进后排的座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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