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章 生生不灭（2/2）

回神的雪风和嫣魂同时疾呼，然那布置的结合在气势万钧的斩妖剑气面前毫无阻滞效果，桑云化出的宅院在斩妖剑光之下摧枯拉朽一般次第消散。

老道收剑在侧，满面不屑。随后看向雪风，很明显他就是下一个消散剑下的对象。

白衣男子俊美无暇的眼眉依旧只看着宅院方向，对自己已被定下的命运似乎毫未察觉，片刻，紧凝的眉宇因为诧异，而大大睁开。

老道察觉，也不由回头看去，这一看便蓦然一怔。

那消散的宅院已如风吹烟灭，可在灰烬的中央，却不知何时缓缓生出一轮月白的光来，连斩妖剑的剑光，也在对比之下变得黯然……

那团银光逐渐增大，越来越亮，直至似爆炸一般铲过四面，叫众人都不禁遮住了眼睛，可它片刻之间，却又聚拢回来。

渐渐，映出一个女子模样。

白衣胜雪，身形修长，眉眼绝美而又无比冷寂。

“暮魂……”

几人同时欣喜呢喃。

没错，那消散宅院里如月轮般升起的，正是先前昏迷的暮魂。

老道愕然愣住，群道都愣在原地。

“她……”老道凝眉，带着不解与责怪同时看向中年道人，“她也是桃花后裔？”

中年道人惶恐万分，思量片刻，紧忙回答：“回师尊，她，她也是木槿花妖……”

抬眸，见那花妖在斩妖剑气中不仅完好无损，清冷目光淡淡扫过一众蓝衣道人时，更是毫无畏惧。

直至落在雪风、桑云，再落在与她极其相似的另一只花妖身上时，眼角微微敛起，不曾露出怒容，却已有寒意弥漫开来。

老道不语，陷入微微沉吟。

那花妖月轮一样的光华，和她身上的极冷又极幽的气息，都让他觉得熟悉——那是在镇派宝物正阳葫芦上，他曾偶然感受过的气息。

据说，当初九尾狐妖媚无方，将执行斩妖刑者迷得下不去手，被姜子牙就地正法了好几个。最后杨戬怜悯属下，这才跟陆压道人借来此物，成功斩杀妲己。

此法器在行刑之际，被当时的身为玉虚门徒的桃花妖灵姬所奋力抢夺过，虽终被收回完成斩妖使命，但葫芦和飞刀上沾过灵姬和九尾狐两妖的血，所以也带上了它们的淡淡气息。

九尾狐早被清除，若此地重逢，则必是桃花后裔无疑。且这气息比雪妖和桑树精，都要纯粹得多，直接得多……

明明五百年前才斩灭肃清过，难道桃花后裔，果真生生不灭么……

不及他细想，耳畔已传来一句淡淡女音，似深山冷泉，清冽、缓慢流动，而带着无穷无尽的冰寒。

“你们，敢将我姐姐伤到如此地步。”

女子凌空缓缓落下，对周遭一切毫不在意般，径自往她浑身是血的姐姐身旁浅浅蹲下。抬手，月轮似的的指甲玉白清润，滑过那紧紧缠绕的浑身符篆时，却又仿佛锋利无比。

老道再次诧异。

望着一只花妖用指甲划碎自己的法术，如同掀开落叶一样简单——大抵心境，便如同当初接过符文灰烬的张恒楚。

女子拂袖，将姐姐的束缚彻底扫清。随后轻轻触过对方带血的脸颊，用玉葱一样的柔软指腹，揩去嫣魂未干的泪水，清冽的眼神无比温和。

“妹妹……”

嫣魂再次落泪，看向雪风和姥姥，眼中满是委屈。

暮魂温柔一笑，扶对方坐起身来，在姐姐肩头安抚般轻拍了拍：“别怕，我会处理。”

我会处理。

就是这短短四个字，嫣魂刹那便安下心来。

她一次偷摸下山，不小心暴露妖身，闹得长安沸沸扬扬，官府四处捉妖时，赶来的妹妹说，“我会处理”。之后，一切就风平浪静。

她爱在书院外偷听诗词，又被街上晃荡的捉妖师发现，一路追到太华时，妹妹现身保护，也说，“我会处理”。之后，那捉妖师被驱逐千里，而她再去书院，妹妹就每次都静静等在不远处的石桥上。

后来太华山上，她忧心书生发觉自己是妖的身份，不知如何自处时，妹妹还是说，“我会处理”。之后，书生再回来时，就已不再介怀人妖之别……

妹妹从来都这样保护着她，不管她闯什么样的祸，遇到什么样的事。

她们是一枝姐妹，她们是天地间最亲，最亲，最重要的人。

嫣魂双眸含泪，点了点头。

她妹妹又是温柔一笑，示意姐姐好生休息。

随后站起回身，刹那之间，神情已无比冷寂，修长的身形，带着千万载寒冰一样的凉意。

女子抬手，化出一体修成的银剑，也带着月华一般的光彩。

“我始终不解，人与妖同生天地，你们为何总是如此咄咄相逼？”女子似笑非笑，扫视一眼周遭蓝袍道人，冷冷道，“现在我渐渐明白，你们总如此，不过因为能够如此罢了。如果这天地便是弱肉强食，今日就陪你分一分，到底谁该被吃掉。”

她话音甫落，已如一道迅疾月光，向老道凌厉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