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草人假城（1/2）

陆逊先破刘备，又败曹丕，声名鹊起，孙权拜陆逊为辅国将军、江陵侯、领荆州牧。一时，东吴民心大振，张昭、顾雍齐奏吴王立新改元，孙权大喜，遂改元黄武，朝野同庆。忽曹魏使者至，吴王召入。使者趋拜奏曰：“前者，蜀人求救于魏，故尔发兵应之，今已大悔，欲起四路大兵取川，吴王可起兵响应，若得蜀地，各分一半。”孙权命人送使者至驿馆安歇，乃与众商议。陆逊奏曰：“臣料，魏、吴两国，皆无诸葛亮之敌手，曹丕四路伐蜀，恐事不济。然，曹丕坐镇中原，粮广甲众，今若拒之，必为仇隙，可且应之，整军备粮，然后探听四路消息。若四路兵胜，川中势危，我则发兵入川，直取江州；若四路兵败，我则按兵不动，如此两不罪也。”孙权闻言大喜，乃召魏使曰：“孤，择日起兵。”使者拜谢而回。

东吴屯兵巫口，以观形势。消息先后报入武昌：西番王兵至阴平关，见了马超不战自退；上庸孟达兵行未远，忽然得病，军不能进；曹真攻打阳平关，赵云据住山险，曹真寸步难进，勒兵而还；南蛮王孟获，兵犯川南，见满山旌旗，蜀兵左出右入，右出左入，遂退兵而回蛮洞。孙权叹谓众臣曰：“陆伯言真神算也！”

忽报，西蜀使者邓芝到。张昭曰：“邓芝此来，必为说客，此乃诸葛亮退兵之计也。”孙权曰：“何以应之？”张昭曰：“西蜀自以为汉统上邦，我宜先立威，以挫其势。可于殿前置一大鼎，注油三百斤，下用炭火烧沸，再命武士百人，各持钢刀，自宫门直列殿前，然后召邓芝入见。不等其开口，便责其效郦食其说齐，喝令照此例烹之，看邓芝有何说辞？”权听其言，遂陈鼎列士，宣邓芝入见。

邓芝整衣冠，抬步而入宫门，见两行武士，横眉怒目，刀光映雪，直列殿上。邓伯苗毫无惧色，昂首阔步，直至殿前。又见大鼎内热油滚沸，邓伯苗微微一笑，升阶入殿，长揖不拜。孙权喝曰：“见了本王，为何不拜？”邓芝朗声曰：“上国天使，岂能拜小邦之主？”孙权怒曰：“尔不自量，敢效郦食其说齐，左右给我投入鼎中炸之！”邓芝豪然大笑曰：“人言东吴多贤，谁料竟惧我一儒生也。”吴王曰：“孤何惧之有？”邓芝曰：“既不惧我伯苗，何怕来说汝等？”吴王曰：“你欲说孤，绝魏向蜀乎？”邓芝曰：“某乃蜀中一儒生，今，特为吴国利害而来。然吴王陈鼎列刃，待一来使，何其不能容物耶？”孙权色惭，遂叱退武士，赐座问曰：“吴之利害何在？愿先生教我。”邓芝曰：“吴王欲与蜀和，欲与魏和？”孙权曰：“孤本想与蜀主讲和，但恐蜀主年幼识浅，不能全始全终。”邓芝曰：“吴王乃世之英豪，诸葛亮亦当今人杰，蜀有山川之险，吴有三江之固，若二国联合，互为唇齿，则进可以吞疆并土，退可以鼎足而立。若吴王称臣于魏，魏必命吴王入京朝见，求太子为质。若从之，则受制于人，若不从，魏必兴兵来伐，蜀若亦顺流而下，则江南之地，不复为吴王所有矣。吴王以为不然，某即投鼎而死。”言毕，撩衣下殿，直奔油鼎。孙权忙命人止之，请入后殿，以上宾之礼相待。

饮谈之间，吴王曰：“先生之言正合孤意，孤欲同蜀盟好，先生肯为我善言乎？”邓芝笑曰：“方才欲烹小臣者吴王也，今欲使小臣者，亦吴王也。大王犹自狐疑，安能取信于他人乎？”吴王曰：“孤意已决，先生勿疑。”宴罢，送邓芝于驿馆。

孙权谓众官曰：“孤掌江东八十一州，更兼荆楚、交州之地，岂不如西蜀一隅乎？蜀有邓芝不辱使命，我却无人入蜀，以达孤意。”言未毕，一人挺身出曰：“臣愿入蜀为使。”众视之，乃吴郡吴县人，姓张名温、字惠恕。张温少修节操，博学灼见，初与孙权廷对，满朝倾竦，现为中郎将、太子太傅。孙权曰：“卿至蜀见孔明，能达孤意否？”张温曰：“孔明虽人杰，臣何惧哉？”孙权大喜，即命张温为使，与邓芝入川结好。

后主升殿，孔明奏曰：“邓芝此去，其事必成，东吴定有人来蜀答礼，陛下以宾礼待之可也。蜀、吴盟好，则魏不敢加兵于我，吴、魏靖，臣即南征，先平定蛮方，然后再图中原。”后主闻言大喜。忽报：“东吴遣张温为使，与邓芝入川通好。”后主命张温入见。张温时年三十二岁，容貌奇伟，参拜礼毕，后主赐锦墩，设御宴款待。

次日，孔明又设宴相府，款待张温。孔明谓之曰：“先帝在时，与吴不睦，当今主上，深慕吴王雄杰，欲捐旧怨，永结盟好，共拒曹魏。”张温曰：“蜀汉君臣一心，坦然开诚，愿结永好，温一目了然，自当善言回奏吴王。”酒至半酣，张温不觉飘然，举止放任。孔明一计，已上笑眉。

张温辞归，众官设宴城南邮亭，与张温饯行。正饮酒间，忽一人带醉直入，不礼而坐。张温不爽，乃问孔明曰：“此何人也？”孔明曰：“益州学士，姓秦名宓、字子勑。”张温笑曰：“名为学士，未知胸中有文墨否？”秦宓曰：“蜀中三尺小童，尚且勤学，何况我乎？”张温曰：“公治何学？”秦宓曰：“上晓天文，下知地理，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无所不通；古今兴废，圣贤经传，无所不览。”张温笑曰：“公既出大言，温请以天为问。天有头乎？”秦宓曰：“有头。”温曰：“何以见得？”秦宓曰：“《诗经》有云：‘皇矣上帝，乃眷西顾。’无头何以西顾？”张温又问：“天有耳乎？”秦宓从容答曰：“天处高而听卑。《诗经》云：‘鹤鸣九皋，声闻于天。’天若无耳，何以听闻？”张温又曰：“天有足乎？”秦宓曰：“《诗经》云：‘天步艰难。’无足何以步也？”张温无语。秦宓曰：“先生乃东吴名士，既以天垂问，想必深明天之奥理。昔混沌初分，阴阳剖判，轻清者上升为天，浊重者下凝为地。至祝融、共工大战，共工战败，头撞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缺，致使天倾西北，地陷东南。然，天既为轻清一气，如何倾其西北？又不知轻清一气之外，尚有何物？愿名士赐教。”张温汗下，无言以对，乃离席谢曰：“不意蜀中多俊杰，恰闻高论，使愚顿开茅塞。”孔明曰：“席间问对，皆戏言耳，足下深谙治国之道，不屑唇齿之戏。”张温再谢。孔明又差邓芝入吴答礼，即与张温同行。二人拜辞，往武昌而来。

吴王正与群臣议事。忽奏：“西蜀遣邓芝回礼，与张温同至殿外。”权忙召入。张温拜伏阶下，具言西蜀君臣一心，愿与东吴永结盟好，特遣邓尚书回礼。孙权大喜，设宴款待。席间，孙权曰：“吴、蜀两国，同心灭魏，一旦扫平中原，二主共分天下，岂不乐乎？”邓芝曰：“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一旦削平曹魏，未知天命所归也。为君者各修其德，为臣者各尽其忠，听天由命耳。”吴王大笑曰：“公襟坦荡，至诚之言也。”遂厚赐邓芝还蜀。自此两国盟好。

早有细作报入洛阳，曹丕大怒：“吴、蜀盟好，必图中原，朕先起兵伐之！”于是，大聚文武，商议起兵。时大司马曹仁，太尉贾诩已故，侍中辛毗出班奏曰：“汉末以来，中原之地征战不断，土阔人稀。今用兵伐吴，未见其利，不如休养民力十年，然后用之，则吴、蜀可破矣。”曹丕曰：“此乃迂腐之论也，今吴、蜀通好，旦夕犯境，何待十年？”司马懿出班奏曰：“吴有大江之险，非船莫渡，当造大小战船，经蔡河、颍水入淮，再南下邗沟至广陵，然后兵渡大江，直捣南徐。若得江东，吴国必然瓦解。”曹丕闻言大喜，于是日夜并工，大造龙舟、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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