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心事(1/2)
卯时初刻,江面浮着蟹壳青的晨光。
喜宝一脸“我厌恶着这个世道”的表情,艰难地起了床。
她得去做一个仆从该做的事情:伺候她“主子”穿衣洗漱。
在家的时候都是春草等人伺候着她穿衣裳的,每天起床衣服就被烘的暖呼呼的,还能喝口热汤,洗脸水里还有花瓣香露,如今出门在外就没有这些便利可享受了。
她慢吞吞的穿衣裳,简单的束起了头发,苦大仇深的看着脸盆里的凉水,最终一咬牙,拘起一把冷水往脸上一泼,顿时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啊?”喜宝快速地扫了一眼房间,看着没有什么破绽才应道。
“铁公子,晨食已经好了,您看什么时候给李大人送去?”一个年轻的男人在外问道。
喜宝听着十分别扭,铁公子是什么公子?还有铜公子吗?
本来她起这个名字就是想要不显眼些,没想到真是超乎寻常的叫人印象深刻呢。想来也是,官船上的仆人平日里伺候迎接的都是官员,不像在村里,狗剩石头的随便叫,但是铁公子真是还蛮怪异的。
这人一定是不知道自己的姓氏,只听见别人管她叫铁柱就随意起了个“铁公子”的称呼了。
外面的男仆:管他姓什么呢,都是下人,叫声公子已经算抬举他了,本来大早上的起来就烦,谁还要费心去打听他姓谁名谁。
“......放在厨房热着,等我去看看李大人醒没醒再传唤。”喜宝一边说,一边往身上披大氅。
门外那仆人闻言应了一声,便打着哈欠回了通铺。
江北的开春与冬季没什么区别,鼻腔里灌了带风的冰碴子似的,湿冷的空气往皮肤里面钻,不管穿多少衣服都无济于事,喜宝房间里的火炉刚刚熄灭,喜宝担心李修房间的炭火也不够,得快些去添炭火才是。
李修的房间就在她隔壁,喜宝象征性的敲了敲门,就推开门进了去。
屋内的温度不低,喜宝放下心来,看来小修哥哥房间的炭火是比他们的要实在些。
“少爷。”她叫道,床幔中没有什么动静。
“少爷?”她又叫道,一连叫了几声都没有人应。
喜宝急了,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大步向前一把拨开床幔,就见李修已然穿戴整齐,坐在床沿上朝她笑。
“吓到铁公子了。”他温吞的笑着,眼底的狡黠一闪而过。
他早早就醒了,故而船上的男仆叫喜宝他也听见了,当初他要喜宝换个名字她不听,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后悔。
见李修精神奕奕的,喜宝这才松快下来,随即打量了李修一番,看样子小修哥哥已经自己收拾完了,
或许是前几日的狼狈,今日李修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月白直裰的广袖滑落半截,露出内里青碧素缎袄子的窄袖口,细看还滚着两圈银灰貉子,长发束起,像少年郎一样扎了个高马尾,露出整张姣美的面容,这配色淡雅,叫李修在阴暗的房中显得格外清爽,倒是不负春光。
“啧啧啧,少爷坏心眼儿了啊。”喜宝见状也不生气,而是坐下笑眯眯的欣赏了一番,夸了几句“少爷真是天质自然。”“恨自己不会描摹,少爷合该入画,”等等。
夸这夸那,就是不夸李修的穿着打扮,至于为什么,那纯是因为少爷姿容甚美,与外物无关。
她又不是傻子,船上就他们几人,李修打扮成这样给谁看的她又不是不知道,人家都这样用心了,自然要多多捧场。
李修矜持地压了压嘴角,谦虚道:“过了。”
“差不多可以了。”他有点脸热,虽然就是打扮了给她看的,但是她这样直白热烈的捧场,他还是有点招架不住。
“咳咳,”喜宝清了清喉咙,像个人一样板板正正的道:“方才下人来说饭好了,那小的去给您叫饭去?”
话虽这样说,实际上屁股坐在床边上连动都没动,还拉着人家的手摸来摸去的不放,像个道貌岸然的色胚,把李修给气笑了。
“不急。”李修任她摸够了,才摇摇头拉着喜宝的手站起来,霜色鹤氅顺着动作滑落半幅,“先去看看雪竹。”
这些天一直躺在床上把他给闷坏了,正好出去走走看看,或许还能有什么收获。
“哦哦。”喜宝恍然,她把这事儿给忘了,雪竹也晕船,也不知道怎样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越过屏风。
窗外,一道人影快速地贴着墙边掠过。
......
停了一夜的船,雪竹自觉已经不晕船了,便也早早地起来,想洗漱完毕去伺候他家少爷。
喜宝小姐总归是个女子,虽然不知道她女扮男装是想要作甚,但喜宝小姐还没进门,总不能天天麻烦她来照顾他们两个大男人,这些天给喜宝小姐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雪竹想起喜宝给他送饭送水来,就不由脸红。
自己吐得像烂泥一样趴在地上,喜宝小姐进来后一把把他给扛起来放在了床上,自己就像个女子一样,他又丢人又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铜盆里的水刺骨的冰冷,雪竹将帕子浸湿又拧干,胡乱的擦干净手脸。
因身体不适加上实在受不了江北的湿冷,雪竹小脸冻得青白,他又哆嗦着爬上床,裹着棉被蜷成团,他还是先暖和暖和再去吧,左右他家少爷这个点也没起。
不知道今天喜宝会不会来,雪竹心想。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明明是李家把他从吃人的窟窿里面拉了出来,还把他娘接到了江北养老,他应该感激戴德才是。
可他就是无端的,看到喜宝时,心脏要比平时跳动的更快,他不敢细想这是因为什么,只能把这丝奇异的感觉死死的压在心底,不敢漏出分毫。
呵,真是下贱,他呵了一口气,自嘲的想。
雪竹裹着棉被,他听见外面的声音活泛起来,应该是船上的人醒了。
他听见往这边来的脚步声,是她吗?
雪竹不由屏住呼吸,在心里默默数数,......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她来了。
少年不等来人敲门,便赤脚跳下床,触到冰似的船板一瞬间冻得脚心发麻,但是他并不在意,他耐心的聆听着外面的声音,准备等人一出声他就上前把门给打开。
若是她不出声自己就把门打开了,那...那显得自己多么不矜持!
“阿竹。”门外雌雄莫辨的年轻声音叫道,雪竹知道是喜宝。
他陡然打开门,在见到李修与喜宝同时站在门前时,眼里的光不受控制的瞬间暗淡下去。
“少爷,喜...铁柱......你们怎么来了...”他艰难地迎着李修难以捉摸的目光,身上的血液就像冻结了一般,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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